秦晋听说有四五千人直奔陕州城而来,也顾不得再处置那个叛将杜乾运,命人将他收押看管起来,便领着乌护怀忠往城墙上去。
“传令下去,紧闭四门,不得放一兵一卒进来!”
陕州**的几个头目唯唯诺诺领命而去,但秦晋并兵不相信他们,这些人既然肯随杜乾运投降,只要见势不妙说不定还会再起投降献城的念头。
如果将守城的希望寄托在这些人身上,还不如寄托在猪身上靠谱。陕州城并不大,片刻功夫秦晋便来到了城墙上,他已经做好了一旦不敌便弃城退走的打算。
还是秦晋身边的护卫眼尖,看了一阵便发出了疑惑的惊呼:“咦?俺瞅着像新安的团结兵!”
秦晋仔细观望,果见数千人马中飘扬的旗帜正是当初在新安的样式。但这又如何可能?当初分道时,秦晋命契苾贺带领百姓往商洛山去,掐算时间也不可能如此快就赶来了,就算赶来,也应该按照约定到陕州东部的硖石去,契苾贺也不可能知道他此时在陕州。
而且,当初秦晋城千叮万嘱,如果在北上的过程中一旦发现形势不妙,绝不可逆势而为,当南返到叛军难以抵达的郡县,甚至是一并到商洛去与百姓汇合在一处,千万不要就近寻找**投奔。秦晋十分清楚,在未来半年内,关东**在安禄山叛军的面前只能是炮灰一般的存在。在朔方和陇右乃至安西的**陆续出兵之前,安禄山叛军几乎没有敌手。
“长史君快看,那不是契苾贺吗?”
秦晋再仔细看去,当先骑马之人不是契苾贺又能是谁?同时他也暗暗感叹,契苾贺最终还是没能听从他的命令,其一并没有护送新安百姓到商洛,其二在硖石没有寻到他,契苾贺也没能按照约定撤往南部郡县。
最终,契苾贺选择了向西到陕州来投奔高仙芝,只是却万料不到,高仙芝此时已经焚毁了太原仓退到黄河北岸去了。
发现是虚惊一场之后,秦晋派了人出城去接应契苾贺,这四五千人对他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炭。陕州城内原有的万余守军都不堪用,如果有了契苾贺带来的团结兵,那么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很难想像,契苾贺是如何将四五千人一路带来陕州的,要知道现在的硖石已经在叛军的控制之中,仅凭能够将如此大规模的一群团结兵,于叛军鼻子底下,安然无恙的带到陕州来这一条就绝不简单。
果然,契苾贺并未料到高仙芝已经撤离了陕州城,更未想到,此时在陕州城中当家作主的是秦晋。激动之下,不禁动容。
原来,他在护着新安百姓走了半日后便进入了熊耳山,到了这里,安禄山叛军的触手根本不会伸到这种穷乡僻壤。于是,契苾贺和新安百姓的几个乡老商议了一阵,取得大家伙的共识后,便带着四千团结兵一路北上翻越崤山去寻秦少府。
当契苾贺带着人满怀希望的抵达硖石后,却失望的发现,此时的硖石城头已经飘荡起了叛军的旗帜。无奈之下,为了不被叛军发现形迹,又不得已钻进了崤山的密林之中。
因为寻不到秦晋,契苾贺便又决定到陕州去,即便寻不到秦少府,他们这些大好男儿总不能空手而回吧?到陕州去,投高大夫,杀胡狗!
结果万万没想到,在崤山密林中几经波折辗转,抵达陕州后,竟阴差阳错的遇到了秦晋。
四千团结兵入城后,秦晋的底气陡然便足了,即便不整合杜乾运麾下的**,在叛军压境的情形下自保也已经绰绰有余。
在安顿团结兵的当口,契苾贺以一种甚为惊惧的语气和秦晋说及了一件事。
“山火!”
契苾贺所惊惧的就是山火,他也曾见过数年前的那场大山火,七天七夜,熊熊大火烧光了一切,山林数目,飞鸟走兽,以及困在其中的山民百姓,甚至连一部分农田都被生生波及。
大火蔓延的速度要比奔驰的战马还快,任何东西都难以逃过烈焰的魔掌,在那一刻,契苾贺才彻彻底底见识了火的恐怖,才头一次知道,火不仅仅可以给人带来生机,也可以带来巨大的厄运。一场大雨浇灭了那场山火后,滚滚烟尘弥漫整个河南府上空旬月不绝。
“少府君,下走在……”
还没等契苾贺将话说完,一直跟随在秦晋身边的团结兵说道:“契苾校尉还不知道吧,咱们秦少府如今不是县尉了,天子颁下敕书,已经右迁弘农郡长史了!”
言语中充满了骄傲和自豪,试问这大唐天下,还有谁的升官速度比长史君还快?尽管这个消息是从边令诚口中得知,天子的中使敕书秦晋也并未见到,严格的说他此时还不是弘农郡长史,但在此时此刻借用弘农郡长史的名义收拢人心,要远胜于一个新安县尉,因此他也从不对此加以否认。
契苾贺也是一则惊讶,一则欣喜,继而又继续他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大山火已经在崤山蔓延开去,如果不是刮北风,下走也险些被山火吞没。”他说这段经历时还心有余悸,但同时也表明,只要大火不灭,安禄山叛军便没有办法向西进军。他所得出的结论就是,此时守陕郡已经没有必要,既然高大夫已经顺势撤走,他们不如也避开叛军兵锋。
秦晋听罢契苾贺的想法哈哈大笑,“契苾兄弟好计略,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也没想到,这个契苾贺看似粗豪,其时也自有心细之处,一些想法也的确是很恰当合适的。
就在此时,忽然有同罗部的游骑来报,黄河浮桥已经被砍断,大量的**逃卒进退不能,在黄河岸边已经乱作一团。秦晋闻言一惊,立即带着人沿城墙甬道往北城而去。到了北城,居高临下望去,只见浮桥果真已经断了,一大截浮桥随着汤汤河水在一片碎冰中左翻右摆。
从浮桥被截断的位置来看,当是在黄河北岸。秦晋凝目远望,隐隐绰绰却见一群**士卒聚集在北岸,不知他们意欲何为。
契苾贺知道这些乱哄哄挤在黄河岸边的**都是逃卒后,便恶狠狠骂道:“这帮混账,就该赶下河去,喂鱼!”
收回目光后,秦晋又做了两个决定。
其一,立即派人越过黄河去联络高仙芝。其二,再派人到东面去散布崔乾佑大军惨败及本人身死的消息。
正是契苾贺对这场大山火的描述,给了秦晋以灵感。既然,这场大火能够阻断自东向西的驿道,那么自西向东不也同样会被阻断吗?
眼望西南面若隐若现的黑色云团,那是岘山大火发展出来的大山火。秦晋有些感慨,今日方知什么叫无心插柳。想必崔乾佑此刻已经被这场大山火折磨的焦头烂额了。
秦晋亲自翻过崤山,抵达虢州、岘山,又一路赶到陕州,对沿途的地形再熟悉不过。契苾贺的说法他完全认同,崔乾佑失去了粮草,向东经陕郡回渑池的道路被大火浓烟阻断,而崤山的谷涧山口也一样被大火所吞噬。如果所料不差,他们已经陷入一种进退不能的状态。
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到陕州以东去散布谣言,祸乱叛军军心。相信崤山大火的消息三五日也会传回去,到那时,叛军必然会出现乱像,而洛阳方面又再筹备安禄山的元日登基大典,无暇西顾,而这不就是他秦晋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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