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的一块空地上画有一个圆圈,两个小孩正站在圈子里进行相扑比赛。
相扑虽是日本的“国技”,却源自中国,传到日本之后去粗取精,摈弃了拳打、脚踢之类的粗暴动作,升华为完全以“技”和“力”取胜的一门技艺,在皇室、贵族中蔚然成风。朝廷不但设立了“相扑司”专管与之相关的一切事宜,还在宫廷中设置了“相扑节”,与弓箭、骑射并称为“三度节”,成为宫中重要仪式之一。由于是在宫中举行的“国占”,相扑的仪式十分隆重,事前准备和当天进行的程序都极为繁琐。除此之外,每年7月还要举行“相扑节会”,持续了400多年而不衰,流下了许多奇闻趣事,甚至还流传有以相扑决胜来决定皇位继承的故事。
其后,随着皇室势力的衰落而传入民间,并与祭神、驱魔、庆祝丰收、占卜收成扯上关系。到了镰仓幕府时代,相扑作为武士的武技而在武士中盛行,成为武士训练的一项重要内容,更派生出柔道。那些繁琐复杂的仪式和程序大大地简化了,相扑进一步在平民百姓中兴盛起来,得到了上至天皇,下到普通百姓的狂热喜欢,无论是在京都达官贵人豪华的宴会厅,还是山野小村的打谷场,经常能看见有人脱的赤条条的,只用一块兜裆布遮住下体相互角力决胜。受这种风气的熏陶,小孩子也非常喜欢玩这样的游戏,兴之所致,也不管身在何处,就效法那些成年男子来一场相扑比赛,而且乐此不疲。
不过,眼前的场景却与那些司空见惯的相扑比赛大不相同,那位流浪武士被震惊了。
在场中比赛相扑的,不是男子,而是两个女孩!
两个赤露着身体,只用一块兜裆布遮住下体的女孩!
还不只是她们两个,圈子的周围坐着大约三四十个人,也都是女孩;而且,那些女孩子与所有参加相扑比赛的人一样,也赤露着身体,只用一块兜裆布遮住下体!
她们的年岁大概都有十几岁,胸部都凸现了出来,已到了思春期,赤身露体地坐在一起,却没有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那特有的羞涩。尤其是那两个站在圈中准备相扑的女孩,不但穿着打扮跟相扑男子一样,表情也跟相扑男子一样十分严肃,半蹲着身子翘着屁股彼此瞪着对方,正在等待坐在圈子外面距离她们四五步的高台上的一名十四五岁的男孩发令。
其实,比之那些女孩给自己所带来的震撼,那个男孩更让人大吃一惊——他一丝不挂地坐在高台之上,露出了比那些女孩还要白皙的皮肤,头发朝上绑在头顶,并用夹子夹着,傲然注视着脚下的相扑场,那样威严的神态仿佛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一般。
不过,与那威严的神态略微有些不符合的是,他频频地用手指挖着鼻孔,掏出鼻屎,随意地抹在身下的台子上。
但更让人奇怪的是,当他做出这些举动的时候,从他的头发到他的动作,都令人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协调。
那位少年看到场中准备相扑的那两个女孩都已经调整到了最佳状态,连呼吸都相互吻合之后,突然喊了一声:“好!开始!”
随着这一声狂叫,两位赤身少女同时扑向了对方。
说真的,当那位流浪武士第一眼看到这里的情景时,根本就没有认为这是一场相扑比赛,而是以为是某种神秘而邪恶的宗教在举行某种淫祀仪式——他并不是日本人,因此,他虽然知道这个自称“日出之国”的番邦小国号称有“八百万神明”,有着数不清的神道流派,却对那些神秘的神道流派不甚了了,便以为大概也会出几个淫亵的神祗。不过,到了此刻,当他看到那两位赤身少女闷声吼着与对方撕扯在一起的时候,他才确信这确实是一场相对还算比较正式的相扑比赛。
那位流浪武士不是迂夫子,甚至在他自己的国家里,还经常被人斥责为“粗鲁武夫”,但是,看到光天化日之下,身为女子竟袒胸露乳地赤身相搏,他也觉得十分不雅,便微微地移动了视线,不想去看那令人难堪不已的场景。
就在他稍一分神,一位女孩已经被推出了圈子,恰好倒在了高台之下。
那位少年一跃而起,一手抓住那个失败者的头发,一手抓住她那遮蔽羞处的带子,把她丢在了一旁的草堆上。
比之将自己推出圈外的那位女骇,那个失败者的肌肤白皙,面容姣好。
没想到,那位少年将那个失败者扔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她一眼,反而赞许似的摸了摸那个胜利者的那张平凡的近乎有些丑陋的脸,抓起放在高台上的一个大饭团递给了她。
经过了一场尽力肉搏,那个胜利者也是气喘如牛,捧着大饭团给少年鞠了一躬,来到坐在一旁的女骇们的中间,得意地笑着,大口地吞咽手中的饭团。
这个时候,那个失败者自己灰溜溜地爬了起来,走到另外一边坐了下来,跟她身边的那些女孩一样,面有惧色地垂下了头,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
那位少年对胜负双方的好恶之情竟有这样的天渊之别,令那位流浪武士不禁啧啧称奇,同时,他还发现了一个奇怪而有趣的现象:跟这一对比赛相扑的女孩一样,得到饭团赏赐的胜方女孩大多长相丑陋,皮肤黝黑;而那些因落败而沮丧甚至恐惧的败方女孩却大都颇具姿色。
大概比赛已经进行了好久,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那位少年没有再次回到高台之上,而是站在了圈子中间,两边的女孩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在他的面前排成了整齐的队列,一个个都挺起胸膛,一点也没有因为把身子暴露在男子面前而羞涩。。
那位少年严肃地说:“今逢战国乱世,女人也要强身报国。”
那些女孩整齐地应道:“是!”
声音异常的响亮,惊起了栖息在丛林中的飞鸟,扑扇着翅膀射向晴空。
那位流浪武士心意一动,趁着鸟鸣之声一跃而起,飞身跃上了树冠,藏身在茂密的树叶之中,身手之敏捷,一点也不亚于出身于伊贺或加贺的忍者。
“只有勇者,才能保护领地和国家,保护子民不受侵犯!”
“是!”
“如果战败,家园、田地都要被别人夺去,财物、庄稼都被别人抢走,男子要被杀掉,女子要被强奸,寻常百姓家的女人,在丈夫的前面被侮辱,武士家的年轻姑娘,会生出没有父亲的孩子,谁都不能幸免!”
“是!”
“要有强健的孩子,首先母亲要强壮,不能做一个弱者!无论武士家的小姐,还是平民百姓家的姑娘,都要勤于习武,一刻也不能懈怠!”
“是!”
“今天的胜利者,将来我都要纳之为妾,为我尾张国生出无数强健的孩子,日后都成为勇敢的武士,保护我们的领地和国家,帮助我打败甲斐武田、骏河今川、越后上杉、中国毛利,还有其他所有的大名,率军上洛,统一天下!”
“是!”
听到那位少年这样对那些少女们训话,隐身在树冠之后的那位流浪武士不禁一惊,在心里感慨地说:“能有如此的胸襟抱负,又能将女子操练成这样俯首帖耳的忠诚之士,此子绝非池中之物!皇上圣德巍巍,明见万里啊!”
原来,他就是大明北镇抚司千户、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的董远靖。之所以要装扮成流浪武士的模样,不外乎就是为了眼前这位放荡不羁的少年——被自己领地里的子民轻蔑甚至愤恨地称为“呆瓜”,却被万里之外的大明王朝嘉靖帝朱厚熜耿耿于怀的日本三位少年魔星之一的织田信长。
周游列国的汪直一行人出了美浓国之后,就来到了尾张的地界。
在盘桓京都的那两个多月里,汪直利用自己幕府御家人、管领细川信元家臣的特殊身份,四处拜访达官贵人,又利用那些为了赚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与他站在同一阵营的各座御用商人们,拼命搜集各种情报,交由张明远等人汇总分析。张明远他们都是镇抚司的人,又位列锦衣卫十三太保,对皇上的忠心无人可比,因此对皇上所开列的名单之中的那些要害人物,都倍加留心。如今到了尾张,而皇上钦命悉心留意、彻底调查的三个人织田信长、木下藤吉郎和德川家康,已经确信其中至少有两个就在尾张,他们更不敢怠慢,汪直还是带着众多武士优哉游哉地沿着大路向着此行的目的地——尾张国那古野城进发,镇抚司三位太保张明远、董远靖和郭江鸿却抄近路潜行各处打探情报,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都打扮成了流浪武士的样子。其中,七太保董远靖先期潜到了那古野城的近郊,打探关于这位织田信长的情报。
之所以如此慎重从事,是因为他们在美浓国听说了一件关于这位织田信长的事情,让他们都觉得,这位被京都诸多达官贵人、御用商人,乃至市井民众都众口一词地称之为“尾张的大傻瓜”的织田信长或许并不象是传言之中的那么愚蠢,更不象是传言中那样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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