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不战屈人

　　第一百零三章　不战屈人

　　织田信友毕竟也是一员武将，不一会儿，他便身披甲胄，提着大刀，威风凛凛地走向本城的瞭望台，一边走，一边吩咐：“传令下去，清州城的家臣、足轻和所有兵士全都做好出征准备！”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立刻便有人擂响了催促整军出阵的大鼓。

　　今天是新年的头一天，清州城的武士们都还在庆祝过年，有的人从昨天喝到现在还没有停止，听到鼓声，立刻丢下了手中的酒杯，那些已经喝醉了或是睡下了的人，都被家人用冷水浇醒，匆忙披甲戴胄，拿起刀枪，朝着城中的演武场跑去，有人惊恐地问道：“到底是谁前来攻击？”更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大过年的还作战，真是太缺德了！”城中一时混乱不堪。

　　清州城的瞭望台在本城的东方，高约四十尺，朝东而建，面向着那古野城。当年建这个瞭望台，原本是为了防备那古野城的织田信秀侵入，昼夜都有人在台上瞭望，警戒着那古野城的动向。今川义元将那古野城赏赐给信友之后，警戒也就松懈了下来，不过，近来谣言四起，织田信友便接受了家臣的建议，又恢复了警戒，没想到，今天竟派上了用场。

　　登上瞭望台，西北风出奇的猛烈，宿醉未消的织田信友不禁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但他却分明看见，那古野城下燃起了大火，风助火势，黑烟滚滚，简直成了一片火海一般！

　　再回头一看，有几位家臣匆匆赶到了这里，要登上瞭望台。织田信友急切地喊道：“敌人放火，接下来便要攻打城池了。你们都不必上来了，快点齐自己的手下，随我出兵救援那古野城！”

　　别的家臣都停住了脚步，只有一位名叫角田石见的家老说道：“主公且慢！”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上爬。

　　除了阪井大膳之外，角田石见是家中最有谋略之人，织田信友问道：“有什么事吗？”

　　角田石见登上了瞭望台，低声说道：“主公，你不觉得那古野城的这场火来得蹊跷吗？”

　　织田信友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角田石见指着那古野城，说道：“主公请看，那古野城下怎么不见有敌人的旌旗？家臣们都不知道，究竟是哪家的兵马要攻打那古野城啊……”

　　角井石见说的不错，每遇两国争战，无论旗本大将还是足轻武士，几乎人手一面大旗，上面绘有武士之家的家纹（注），不但战时旌旗如云、铺天盖地，能壮军威、慑敌胆；战后评定战功，也要以夺取敌人的旗帜为凭据。进攻那古野城的敌人没有亮出旗帜，那么只可能是领内的野武士或山贼。可是，野武士或山贼哪有那么大的胆量，竟敢进攻城高沟深、有武士把守的大城？

　　织田信友立刻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这场火不是敌人放的？”

　　接着，他便狠狠一拳砸在了瞭望台的垛口上：“阪井大膳！老子险些中了你的奸计！”

　　原来，那古野城处于尾张腹地，西边是织田信友的地盘，东北部是原属冈崎城松平氏、如今被今川氏占据的三河。那古野城原本就是今川义元赐给织田信友的，今川氏不会派兵来攻打，那么，正如角田石见问的那样--究竟是哪家的兵马要攻打那古野城？

　　既然不是别人来攻城，那么，这场火就一定是阪井大膳自己派人放的。他这么做，用意无非有两个，一是借口那古野城有战事，就不用前来清州城拜谒织田信友；二来，如果织田信友贸然出兵救援，他就可以伏击信友，并趁势夺取清州城。用心何其之毒，难怪织田信友会如此怒不可遏！

　　角田石见又说道：“主公，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赶紧通知家臣，固守城池，免得被阪井大膳那厮前来攻城！”

　　不一会儿，有几骑冲到了清州城下，大声喊道：“禀报主公，有敌人攻打那古野城，阪井城代命小人前来请主公速速发兵救援！”

　　迎接他们的，是城头上射出的一阵急促的箭雨。最先射出利箭的，不是旁人，正是织田信友。

　　猝不及防之下，几位报讯的武士无不中箭落马，只有领头那人还算幸运，只是胳膊上中了一箭，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大声喊道：“我是阪井城代的家臣阪井甚介，奉命前来向主公求援的……”

　　有人又弯弓搭箭，对准了城下的那人。织田信友却抬手阻止了他们，扬声对下面叫道：“我认得你是阪井甚介，就暂且留下你的狗命。回去告诉阪井大膳，我信友已经识破了他的奸计，日后必定取他的首级！”

　　阪井甚介急切地分辩道：“主公，阪井城代并没有背叛主公……”

　　织田信友冷笑一声：“休要多言，还是留下你的狗命，去给阪井大膳传话吧！”

　　站在织田信友身旁的角田石见假惺惺地说道：“阪井甚介，你若是一位忠义的武士，就照主公说的去做！要不然，主公又要命人放箭了！”

　　阪井甚介痛切地叫了一声：“主公！”却见织田信友非但置之不理，还作势要命人放箭，只得含恨拨马而去。

　　阪井甚介逃回那古野城，却惊讶地发现，方才城池四周的兵士都不见了，只有一位身穿僧衣、却挎着武刀的大汉正站在路边，见到他打马过来，笑道：“甚介，好久不见了。”

　　尾张织田氏还是信秀做家督的时候，身为阪井大膳的族弟、家臣，阪井甚介就曾随阪井大膳到过许多次那古野城，自然认得此人便是织田信秀在世之日最信任的手下、亦是尾张织田氏最年轻的家老柴田胜家，此前许多疑惑之处一下子就全明白了，跳下马，跪在了柴田胜家的面前：“请大人救救我家主人吧！”

　　“起来吧！”柴田胜家说道：“你想救你家主人，我也想救他，但是，能不能保住首级，还要看他自己能否觉悟。走吧，我随你一同进城去见他。”

　　尽管被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搞的狼狈不堪，但是，阪井大膳站在城头上看得清清楚楚，来敌虽然人数众多，但大部分人都没有身披甲胄、背插旌旗；领头的大将也没有带着马印，攻击也是杂乱无章，只有一两百人朝着城头射箭做掩护，大多数人抱着稻草一窝蜂地跑到城下，点起大火转身就跑。看这样的战法，大概是一帮野武士想趁着城里过年，武士们都喝醉了机会来偷袭。对于这些不知死活的野武士，阪井大膳根本没有放在眼里，若不是因为那古野城前年遭受今川义元上洛大军的连番攻打，城墙多处都损于兵火，而城中只有三百名守卫兵士，担心丢了城池无法向主公织田信友交代，他或许连求援使者都不会派出。不过，此刻见到柴田胜家突然出现的自己的面前，心里立刻也就明白了：这是昔日少主织田信长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城池！

　　说起来，柴田胜家和阪井大膳还是旧时好友--当初柴田胜家拥戴织田信长弟弟勘十郎信行与织田信长争夺家督继承人之位，拉拢了尾张织田氏家中许多人，其中就有清州城城主织田信友，为他们之间沟通串联的，正是织田信友的家老阪井大膳。不过，此刻见面，两人身份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已经彻底归顺了织田信长；另一个跟随主公织田信友投靠了今川义元，却又被主公视为叛臣而抛弃，各自都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阪井大膳自然明白柴田胜家因何而来，一来那古野城只有三百兵士，其中忠于自己的只有二百多人，根本无法与织田信友的大军抗衡；二来看到昔日仇敌柴田胜家被织田信长重用，使阪井大膳认识到织田信长的器宇不凡，更越发让他觉得昔日主公织田信友既无谋略，又无肚量，实在不是一个可成大事之人。柴田胜家没有费多少口舌，就说服阪井大膳归顺了织田信长。可是，当阪井大膳提出要将那古野城还给织田信长之时，却被柴田胜家婉言谢绝了。不过，柴田胜家表示，一旦织田信友大军来袭，信长主公绝不会袖手旁观。

　　阪井大膳以为织田信长是因为缺兵少将，无力抗拒织田信友大军来攻，所以不敢接收那古野城，心里不免又对织田信长生出了几许轻视。但是，他如今也没有其他什么选择，只好督令手下那三百名兵士严加戒备，自己也整日守在瞭望台上，密切关注着清州城的动向。

　　果然，刚刚过了正月初五，便有一支大军从清州城杀出，直奔那古野城而来。看那旌旗如云的架势，不下三千人之多，阪井大膳心里顿时心灰意冷，却不愿束手就擒，只得强打起精神，命令兵士做最后一搏。

　　注：家纹--即家族纹章，也称家徽，是一个家族的标志。武士之家的家纹是战斗中区别敌我的标志，也是战后查验战功的依据，家纹图案题材广泛，日月星辰、江海波涛、车马船舶、刀枪弓箭、植物数字无不涉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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