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守城准备

　　一想到今川氏三万大军兵锋直指尾张，织田氏的家臣们就不寒而栗。散去之后不久，又重新聚拢在一起，商议半天，觉得这么大的事情必须尽早让主公知道，一刻也不能耽搁。因此，他们又在首席家老林通胜的率领下，再次来到外庭门口，等着织田信长回来，这一等，就等到了半夜。

　　更让他们感到无比失望的是，跳舞到深夜才回来的主公听完今川义元率领三万大军上洛的消息之后，竟然只简单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林通胜也是一怔，但他不得不履行首席家老之责，提醒说道：“主公，军情紧急，是否召集家臣商议应对之策？”

　　织田信长满不在乎地说：“商议当然是要商议的，可是也不用着急。现在夜已深了，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

　　“可是……”

　　织田信长不耐烦地打断了林通胜的话：“放心啦！今川军不会今晚就打过来的。好累啊，先睡一觉再说。”

　　说完之后，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转身走进内庭。

　　看着主公扬长而去的背影，尾张织田氏的家臣们几乎连哭的心思都有了，可是，总不能闯进严禁男性家臣进入的内庭，拉着主公的袍袖强行让他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答复啊！于是，他们只好相互对视一眼，摇头苦笑着散去了。当夜，这些有资格住在清州城里的尾张织田氏元老重臣们真不知道有几个人能睡得着觉……

　　到了第二天，织田信长似乎忘记了昨晚听到了紧急军情，并没有召集家臣们商议对策。众人以为主公正在考虑，也就不好前去打扰。

　　第三天也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了，到了第四天，一直等到晚上，织田信长还是没有召集家臣们商议对策；而忍者送回来最新的消息说，今川军已经进入了三河，即将开进冈崎城，也就是说，敌人的三万大军马上就要杀到尾张国境，林通胜终于沉不住气了，下定决心要马上去求见织田信长，恳请主公尽快拿出对策来。可是，就在他准备要出门的时候，就听到家臣来报：“御食奉行丰臣秀吉求见大人。”

　　提起那个所谓的“御食奉行”丰臣秀吉，林通胜就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卑贱的农夫之子，不过是跟着主公一起流浪到了明国，就赫然有了武士身份，还被主公任命为掌管厨房的御食奉行。可是，这个出身卑贱的家伙毫无武士应有的忠义--

　　刚刚当上御食奉行，他就定下了两条规矩：其一，主公每顿饭的每道菜都要做两道，据说是预防万一有哪一道菜在端送的过程中掉落，另外一道菜就可以立即补上。这样想倒也没错，还显得他很细心；

　　其二，要是上菜的时候并未将盘子掉落，剩下的那道菜就作为他替主公试吃之用。这样想依然没有错，可以预防敌方收买厨子下毒暗害主公。

　　可是，他还定下了第三条规矩：每道菜必须等他试吃，认为没有问题之后，才能将菜端给主公吃。这就有问题了--那道多预备下来的菜已经被他试吃掉了如果在端送的过程中盘子掉落，哪里还有第三道菜可以端给主公？把这三条规矩放在一起来看，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这是那个可恶的家伙假借忠义之名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可是，织田信长对此无动于衷，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在整个清州城，能和主公享受相同美食的，唯独那个可恶的家伙一人！

　　不过，讨厌归讨厌，林通胜却也明白：那个卑贱的农夫之子虽然可恶，毕竟是主公身边的人，深夜来访，说不定正是替主公传话，忙说道：“有请！”

　　林通胜刚刚走出房门，就见到丰臣秀吉昂首挺胸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五名武士。他拿出首席家老应有的严肃口吻，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丰臣秀吉大大咧咧地施了一礼，说道：“丰臣秀吉即日起去买味噌，马上要出城，特来辞行。”

　　“买味噌？谁的命令？”

　　丰臣秀吉高声答道：“丰臣秀吉乃主公的家臣。”

　　听出了丰臣秀吉话语之中的倨傲，林通胜心里冷笑一声：你倒真的和主公是一对好搭档！但是，这句话他却不敢明说出来，就换了种方式，嘲讽道：“难道城中的味噌就匮乏到非得你这位御食奉行夜间出城购买的地步？”

　　丰臣秀吉似乎没有听出林通胜话语之中的揶揄和嘲讽，昂然应道：“对！刻不容缓！如果守城战开始才出去买味噌，就来不及了。”

　　“守城战？”林通胜一愣，赶紧问道：“谁说的？主公吗？”

　　丰臣秀吉说道：“我不便明言。总之这件事情刻不容缓，请马上命人打开城门。”

　　林通胜最看不惯他这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冷冷地说道：“即便是平常时期，深夜打开城门让人进出，都需要主公下令。更何况眼下是非常时期，城中人心惶惶，一旦有人趁夜混进城中，哪怕只是在马厩或是粮仓放上一把火，就会引起全城的混乱，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就算斩了你这位御食奉行的首级，大概也无法平息主公的愤怒，更无法挽回织田氏的损失！”

　　丰臣秀吉似乎被林通胜的话给吓住了，犹豫了一会儿，这才低声说道：“我不是要故意向佐渡守大人隐瞒，实在是这件事情关系重大，除了对主公忠义之人外，绝对不能让其他的人知道啊……”

　　林通胜更加“难道御食奉行大人怀疑我对主公的忠义？”

　　丰臣秀吉头上冒出了冷汗：“不不不，佐渡守大人误会了。事情是这样的，今日晚间，主公用膳的时候，突然问起了城中的米粮、食盐和味噌储备。秀吉便想，如果主公要据城一战的话，城外家臣们的家人也要搬进城来。米粮和食盐也许够了，但味噌不够。在这个日出之国，谁不爱喝味噌汤？哪一天也离不了啊！所以身为御食奉行的我必须赶紧出城购买。”

　　听到主公查问城中物资储备情况，林通胜心里一凛，顾不上再留神听丰臣秀吉喋喋不休到底在说些什么，心里紧张地思考起来。

　　面对今川氏的三万上洛大军，尾张织田氏不外乎有三条路可以走：

　　其一，暂且向今川氏称臣，伺机东山再起。上一次今川义元率军上洛，家中诸人就分裂为主战派和主和派，而他林通胜就属于主和派之人。但是，已故旧主织田信秀拒绝了他的建议，奋起一战，最终落得国破家亡、举火焚城的悲惨下场。也正因有这样的国仇家恨，织田信长绝对不会再向今川义元屈膝，也就是说，这一条路主公是绝对不会走的。

　　其二，出城迎战。可是，今川氏有三万大军，家中能用的兵力却只有三千，　即便主公再狂妄自大、桀骜不驯，也不会认为自己能用十分之一的兵力打败今川义元。所以，这一条路既走不通，也万万走不得，除非主公疯了。

　　那么，眼下就剩下了第三条路：据城坚守。兵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固守坚城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历史上以劣势兵力坚守城池，最终等来援军里应外合打败敌人或逼迫敌人不得不撤围而去的战例很多。尾张织田氏如果固守清州城的话，或许主公的岳父、美浓国主斋藤道三会从美浓方面派来援军；或许战事一旦陷入僵持状态，今川义元的领地会发生内乱；也或许今川义元急于上洛，震慑胆敢和他分庭抗礼的纪伊三好长庆，不会在尾张多做纠缠--毕竟，尾张织田氏挑战的是今川义元武将的尊严；而纪伊三好长庆势力范围在近畿，随时能够威胁到今川义元“天下人”的地位！主公这几天闭门不出，大概正是在心里盘算过来盘算过去，最终决定这么做了。

　　林通胜心中慨叹一声：主公还是太年轻啊！这么明摆着的事儿，竟然还要想这么久！早点做出这样正确的决断，无论是粮食，还是兵力、城防工事，都能准备的更加充分一些。又何必浪费这么宝贵的几天时间？更怎会象现在这样，需要派人连夜出城买味噌的地步？

　　但是，作为首席家老，林通胜还是不能完全相信眼前这个出身卑贱却得到主公宠信的讨厌家伙所说的话，试探着问道：“味噌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几乎人人都会做，你们厨下也有很多人擅长做味噌，为什么非得出城购买，难道就不能马上煮大豆做味噌吗？”

　　丰臣秀吉毫不客气地反驳道：“不，大豆有大豆的用途，必须出城向百姓去购买。”

　　林通胜心中一动，隐约感到了一点什么，可他却不点破，点点头，说道：“明白了。那么，买味噌的事情就辛苦你了！”

　　丰臣秀吉躬身施了一礼：“佐渡守大人，主公并没有明确说要守城，这件事情完全是秀吉的猜测，请千万不要告诉那些对主公不够忠心之人。秀吉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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