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各有盘算
游佐贞昌揣着三好长庆的誓书走后,三好长庆忍不住对松永久秀抱怨道:“一会儿让我赠送给那个家伙领地,一会儿又让我和他下棋,久秀,你今天的举动真是奇怪啊!”
一直在皱眉思索的松永久秀回过神来,赶紧匍匐在地上,说道:“请主公恕罪,在下这么做,都是为了试探游佐贞昌对主公的忠诚。”
三好长庆不耐烦地说:“我当然知道你这么做的用意,可是,你究竟试探出来了没有?”
松永久秀似乎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依我之见,如果游佐贞昌并非对主公忠心不二之人的话,他一定已经投降了明国鬼畜!”
三好长庆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忙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松永久秀叹道:“身为一方领主,被人要求交出夫人和嫡长子做人质,如果不是确无反叛之心,便是已经横下一条心,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要反叛了!而且,他的言行举止,包括下棋,都没有任何的异常。这只能说明,他要么心中无鬼,要么心志坚定。所以,我敢断言,如果游佐贞昌并非对主公忠心不二之人的话,他一定已经投降了明国鬼畜!”
三好长庆沉吟着说道:“从我和他下的第二盘棋上来看,那个家伙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不顾大棋死活,说明他为人贪婪无比,应该不是可成大事之人,未必见得敢于背叛我……”
松永久秀说道:“请主公恕我直言,游佐贞昌那个家伙的棋力要高于主公,那盘棋或许是他故意输给主公的。当然,即便是这样,也并不是说明什么。受了主公那么多的恩惠,如果还要在紋枰之上与主公争斗不休,游佐贞昌那个家伙就是个十足的大傻瓜,那就更不足为虑了。”
三好长庆疑惑地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让我赠送领地给他,还要承诺替他们向朝廷请封官职?”
松永久秀说道:“我对游佐氏的担心,都是出于猜测,还没有确凿证据断言游佐贞昌那个家伙就一定会投靠明国鬼畜。如果他并没有背叛主公的意思,我们却对他下手,一定会逼反了他的家臣,即便我们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游佐氏全族上下一网打尽,也一定会给我军的士气带来极大的损害。而且,大和原本不是主公的旧领,此地的领主、豪族,以及山城、摄津、河内等国的领主、豪族都未必会诚心服从主公。那些人若是得知游佐氏被我们灭族的消息,一定会拼死抵抗,不让我军进入他们的领地。那样一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我们将再无立锥之地……”
三好长庆想了一想,觉得松永久秀说的很有道理,便长叹一声,说道:“你说的不错,如今我们再也经受不起什么损失了,只能惟愿游佐贞昌那个家伙不要鬼迷心窍,向明国鬼畜屈膝投降。但是,对那个家伙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尽快查证出他到底有没有和明国鬼畜勾结?”
松永久秀说道:“如今只能留心察看游佐贞昌那个家伙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了。主公要他交出夫人和嫡长子作为人质,如果他回到二道城之后,立即召集所有家臣议事,那么就一定是要与我们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如果他没有这么做,那就说明他会依约送夫人和嫡长子到本城来。有他的夫人和游佐氏的家督继承人在我们的手中,就算他想要投降明国鬼畜,只怕也会有所顾虑,更会遭到家臣们的反对。”
三好长庆想想,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就说道:“你说的对。接下来的半天时间是最为紧要的关头,你马上派人到二道城,给我把游佐贞昌那个家伙的府邸给盯死了,游佐贞昌那个家伙有什么异常举动,马上来报告我,我们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松永久秀说道:“这个不劳主公吩咐,早在我军进驻本城的当日,我便安排好了人手盯紧游佐贞昌那个家伙。此外,在他的家臣之中,我也找到了一位不肯向明国鬼畜屈膝的忠义之士,而且,他是游佐贞昌极为信任之人,若是游佐贞昌要干什么大事,一定不会瞒着他;而他也会马上告诉我。”
若是别的家臣不经请示就自作主张,三好长庆一定会勃然大怒,但是,对于自己的女婿,他却十分信任,甚至连松永久秀在游佐氏家中安插的暗探到底是谁也没有兴趣问,只是叹道:“久秀啊,如今这个时候,也只有你还能这样对我忠心耿耿,能一如既往地为我出谋划策……”
松永久秀匍匐在地上,说道:“请主公千万不要这么说。久秀原本是一位身无长物的浪人,是主公恩准我在三好氏家中奉公,使我成为一名真正的武士;并一手栽培、提拔我做了家老,不但赐给我十万石的领地,还把爱女龟姬下嫁给了我。久秀就算是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无法报答主公的这份恩情,只有殚精竭虑,为主公谋取天下。”
“谋取天下?”三好长庆苦笑一声:“如今的我,还有可能谋取天下吗?”
听到既是自己主公,又是自己岳父的一代枭雄三好长庆说出如此心灰意冷、令人沮丧的话,松永久秀心中十分难受,有心要说些为主公打气鼓劲的话,却觉得说什么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而且局势危急至斯,他若是信口开河,也有违“不打诳语”的武士之道,更会让主公认为他是一个一味阿谀奉承的小人,只得把头伏在榻榻米上,忍不住哽咽起来。
三好长庆也不禁悲上心头,哽咽着说道:“记得当初我要放逐足利义辉之时,家中所有的人都支持我,只有你拼命劝阻,可我却对你的逆耳忠言置若罔闻,还曾严厉地斥责了你,差一点要剥夺你的领地。若不是看在阿龟和鹤松丸的份上,说不定我还要责令你切腹。可是,我军先败于纪伊,再败于伊贺,当初那些支持我放逐足利义辉的家臣有许多人都弃我而去,只有你还一直守在我的身边,真是难为你了……”
且不提一代枭雄三好长庆也暴露出了脆弱的一面,与自己的女婿松永久秀相对唏嘘;却说好不容易才脱离虎口、平安走出被三好长庆强占去的本城的游佐贞昌,回到二道城中,他顾不上换下拜客的礼服,就径直去了儿子游佐贞能的房间,将三好长庆写给自己的誓书递给了儿子。游佐贞能默默看完,面无表情地说道:“儿子这就去本城。”
游佐贞昌强忍着心中的剧痛,问道:“你怎么知道三好长庆会要求我交出你做人质?”
游佐贞能轻蔑地拍打着摆放在书案上的誓书,说道:“三好长庆那个逆贼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又怎会这么大方,赠送两万石的领地给我们游佐氏,还要向朝廷举荐父亲大人和儿子出任官职?既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他一定别有所图。而眼下最让他担心的,不外乎是我们游佐氏会不会与明国大军结盟,他又无法确认父亲的想法,只有逼迫父亲交出更多的人质。儿子是游佐氏家中最值钱的人质,象他这样的逆贼,当然不会顾忌武家规矩,放儿子一马的……”
接着,他又说道:“请父亲大人放心,儿子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游佐氏和父亲大人需要,我就献出自己的生命。父亲大人曾经教过儿子如何切腹,儿子不会给游佐氏历代祖先和父亲大人脸上抹黑的!”
看到儿子脸上那一副平静的表情,再听到平淡中不失坚毅的语气,游佐贞昌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叹道:“不只是你啊,三好长庆还要为父将你母亲也一并送入本城……”
游佐贞能惊呼一声:“什么?他竟然要求母亲大人也做人质?!真是欺人太甚了!”
“是的!他简直把我们游佐氏当成了他的家臣,临到大战之时,就要把妻儿家小交给主公做人质!”游佐贞昌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斩钉截铁地说道:“为父已经决定,立刻召集家中所有武士,将逆贼三好长庆的狂傲不义之举公诸于众,带领大家讨伐逆贼!”
说着,他就要扬声叫人召集家臣。游佐贞能突然说道:“父亲且慢,儿子认为,此刻万万不可召集全部家臣。”
游佐贞昌一怔,疑惑地问道:“为何不可?”
游佐贞能说道:“明国有句古话说得好--‘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逆贼三好长庆今日一大早就把父亲大人召到本城,还许下了那样丰厚的承诺,一定是对父亲大人起了疑心。只要父亲大人不把母亲大人和儿子送到本城,他的疑心就不会消除,一定会派人暗中监视我们游佐氏的动静。这个时候召集家中所有武士,无疑将会泄露我们的计划;而二道城的城门也由三好长庆家的兵士与我们游佐氏共同防守,事情一旦败露,三好长庆只需指令守城兵士紧闭城门,我们游佐氏全族上下便只有束手就擒、任人宰割。因此,依儿子之见,万万不可那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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