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冷酷无情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冷酷无情

　　久间城本城的议事厅之中，三好长庆发疯一样地咆哮着，将眼前所有能够砸烂的东西都砸烂了，满地都是家什器物的残骸碎片，甚至还有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那是最早前来报讯，告知他游佐贞昌带着全家武士反出久间城的兵士，被他几乎被斜劈成了两半。

　　有那样的前车之鉴，无论是家臣，还是侍卫，都躲得能多远有多远，不敢再凑到三好长庆的跟前来触他的霉头，成为他发泄怒火的倒霉鬼。偌大的议事厅里，只剩下了三好长庆一个人，无比愤懑的他只好拿那些家什器物出气。

　　就在他差不多要把议事厅捣毁成一片废墟之时，松永久秀悄然走了进来--只有这位三好长庆的女婿兼首席家老、军师，才敢不经侍卫通报就径直进来；也只有具有三重身份、深得三好长庆信任的松永久秀，才敢在这种时候来见三好长庆。

　　看到松永久秀走了进来，三好长庆似乎清醒了一点，沉声问道：“游佐氏全族之人都跟着游佐贞昌那个混蛋逃出去了？”

　　松永久秀低声应道：“是的。游佐氏的所有成年男丁和大部分的幼童都跟随他弃城出逃，城中只留下了行动不便的老人、女人和那些尚在襁褓之中的男童。为防他们作乱，在下已经派人把他们统统看押了起来。”

　　三好长庆沉默片刻，咬牙切齿地说道：“看来，游佐贞昌那个混蛋反出城去，并不仅仅是对我们让他的夫人和儿子移居本城来居住而心怀不满，而是早有预谋！”

　　即便没有游佐贞昌派来使者，提出交换人质一事，松永久秀也断定游佐氏早有预谋。因此，他应声附和道：“主公说的没错。游佐贞昌那个混蛋不但舍弃了城池和领地，还将全族的老弱妇孺丢在了城中，如果没有从明国鬼畜那里得到丰厚的回报，他是不会这样做的。”

　　三好长庆追问道：“那么，下一步就该是他们引领明国鬼畜来攻打久间城了！你可把城防部署都调整好了？”

　　松永久秀罕见地叹了口气，说道：“在下已经调动我们的兵士接管了二道城的城防。但是，请主公恕在下直言，久间城虽说是大和数一数二的大城，却不能与我们的筱舆城相比，只有本城和二道城，却没有三道城和外城。再者，游佐氏弃城出逃，久间城所有的城防要点都被明国鬼畜掌握，我们既没有充足的物资，时间又是如此仓促，不能对城防做出重大调整，只能大致变更各处兵力部署，何谈一个‘好’字……”

　　三好长庆既不愿意听到松永久秀话语之中流露出如此眼中的悲观情绪，更为自己的命运而担忧，厉声说道：“难道说，我们就已经没有办法守住久间城了吗？”

　　松永久秀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只怕很难……”

　　三好长庆越发恼怒了：“既然是这样，你不去城头督率兵士继续加固城防，到我这里来做什么？难道就是要告诉我，如今我们三好氏已经是走投无路，只能向城外的明国鬼畜，还有足利义辉那个混蛋屈膝投降了吗？”

　　松永久秀说道：“主公误会了。在下前来，只是为了向主公禀报，游佐氏派来使者，要向主公奉还誓书……”

　　三好长庆冷笑一声，打断了松永久秀的话：“那份誓书，我开立之时就当是一张废纸；游佐贞昌那个混蛋能反出久间城，投靠明国鬼畜，也一定是拿它当作废纸一张，何必装模作样地来奉还！尽管我对他们游佐氏背信弃义之举深恶痛绝，但我还是愿意遵从武家规矩，不杀他们的使者。你代我收下，让他速速滚出城去，告诉他们的明国主子，尽管来攻打久间城好了！”

　　松永久秀心里明白，主公是不愿意让游佐氏的使者看到这里一片狼藉的样子，以免传扬出去，遭到游佐贞昌、明国鬼畜乃至天下人的耻笑。但是，游佐氏使者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使命在身，必须要三好长庆才能决断，又怎能将人这样打发走了事？因此，松永久秀不得不继续说道：“除了向主公奉还誓书，游佐氏的使者还奉命与主公商议两家交换人质一事……”

　　三好长庆眉头一皱：“人质？什么人质？我们难道曾经向他们游佐氏交出人质吗？”

　　松永久秀心中不禁一阵悲痛：看来，主公已经把三好氏家臣、武士的数万家眷，甚至包括自己的妻妾、儿女都全然忘却了……

　　不过，松永久秀也无法指责主公的薄情寡义--按照战国惯例，战败之人的家眷，无疑是要被胜利者赏赐给有功之臣做侍妾或奴婢，至于三好长庆那样的强藩大名的妻妾、儿女，甚至有可能被以最残忍的刑法处死。因此，当初放弃家中女眷、逃离纪伊之时，不论是三好长庆，还是他本人，都认为龟姬和鹤松丸难逃一死，也就在心里认定她们已经死了……

　　松永久秀压抑着心中的悲痛，低声说道：“不是我们交给游佐氏的人质，是我们三好氏留在纪伊的数万家眷，如今落在了明国鬼畜的手中。游佐贞昌那厮就向明国总大将俞大猷提出请求，要拿她们换回游佐氏留在城中的女眷……”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便是一代枭雄三好长庆这样的人也不例外，听松永久秀这么说，不禁为之动容，颤声说道：“这么说，明国鬼畜并没有残杀我们三好氏的家眷？”

　　听出了主公声音的异常，松永久秀略微感到一丝慰藉，也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便点点头，说道：“应该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在伊贺之时，听说明国鬼畜还斩杀了十来个侮辱我们三好氏家眷的兵士，当时我们都不肯相信，以为要么是谣传，要么是明国鬼畜收买人心……”

　　三好长庆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厉声说道：“难道这一次就不是明国鬼畜收买人心了吗？”

　　松永久秀一阵心惊：在刚才一瞬间的激动之后，主公已经看出了明国鬼畜的歹毒用心，也迅疾恢复了平素的冷酷心性。看来，想要说服主公接受游佐氏的提议，只怕是很难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越发悲痛起来，却不敢表露出来分毫，只能强压着，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道：“游佐氏既然已经按照武家规矩，派来使者交还誓书，主公还是接见他一下的好……”

　　三好长庆厉声说道：“接见他做什么？听他帮着已经逃出城去、如今正高坐在明国鬼畜大营之中的游佐贞昌那个混蛋来指责我、斥骂我吗？那些话，今天早晨，游佐贞昌那个混蛋已经说得够多了！”

　　说到这里，他恶狠狠地说道：“游佐贞昌那个混蛋今天早晨当面斥责我们三好氏的兵士欺侮他们游佐氏家臣的女眷，自己却把全族上下所有人的家眷都扔在了城中，独自逃跑！那好！我就把他们游佐氏所有的女人都赏赐给我的兵士，让游佐贞昌那个混蛋和他们游佐氏全族之人都成为天下人嘲笑的对象，也让那个混蛋和天下人都记住，背叛我三好长庆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松永久秀被三好长庆话语之中的戾气吓得魂不附体，不顾礼仪地大叫道：“不能啊主公！那样做的话，今后就没有谁家再愿意与我们结盟。如果我们不得不退出久间城，将会找不到立足之地……”

　　三好长庆冷笑一声：“难道你认为，大和境内，甚至整个近畿诸国，只有游佐贞昌一个混蛋吗？而且，先退出纪伊，再退出伊贺，我们这几个月来难道退的地方还不够多，还要再退到别处去吗？就算是你肯追随我，家中其他的人，尤其是那些足轻，还能够跟我一起退到别处，与明国鬼畜死战到底吗？！”

　　松永久秀无言以对，他知道主公说的也是实情--当初主公领有八国，麾下兵士有八万之多，可以算得上是天下最为庞大的一支军队。三好氏也藉此横扫近畿，威震天下，甚至连幕府将军的废立都操在手中，那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可是，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八万大军锐减到了一万多一点，据说被明国鬼畜俘虏的都不止这个数。而且，就算把战死和被明国鬼畜俘虏的那两万多人全算上，也只有不到五万人，剩下的三万多人都在一败再败的溃退中逃跑了。如果不得不败退出久间城，如今这一万多人大概也都会逃跑。昔日雄霸天下、傲视群雄的主公当然无法忍受这样的结局……

　　战国乱世，朝秦暮楚之人比比皆是。为了惩罚那些背信弃义之徒，将他们交出的人质斩杀，固然理所当然；但是，公开纵容手下兵士**敌方的老弱妇孺，却不合武家规矩；更不用说如今还有数万纪伊三好氏家臣、武士们的家眷落在敌人手中，倘若因此激怒游佐氏，招致他们疯狂报复，那些三好氏家眷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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