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皇城。
宁越回来的时候已经需要颜昔玥搀扶着,这才不会倒下。半个身子都已经麻痹,特别是左掌一路蔓延至肩部,时不时泛起一阵针扎般的剧痛。
就算这样,也已经是颜昔玥紧急处理过伤口之后。
“怎么回事,伤成了这样?”
第一个来探视的人倒是出乎了宁越意料,并非自己的任何一位同伴,而是皇城禁卫古昙。不过想来也是合乎情理,自己与颜昔玥夜晚进入皇城,这个消息古昙若是都不能第一时间得知,未免有些失职。
想要抬起受伤的左臂,最终宁越未能如愿,痛哼一声后手臂一颤再次垂下。之前在保持血脉觉醒之时,尚能抵抗毒血的入侵,也因为痛觉的暂时减轻,并未留意这毒如此霸道。若非颜昔玥察觉异状,可能他会直到回来后才着手处理。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阵庆幸,也有些后怕。
“是渊鳞殿最凶狠的墨碧剧毒,毒性非常霸道,但并非见血封喉。那并不是说毒性不够,而是渊鳞殿炼制此毒之人刻意为之,他要让中毒者受尽折磨,最后在绝望中死去。这毒很珍贵的,想不到渊鳞殿的人竟然带到了银翼城中来。”
解说的同时,颜昔玥将一柄在烛火上炙烤的匕首抽回,而后朝向古昙使了个眼色。
“退后一点,运起玄力护体,千万不要被毒血直接溅染道皮肤上。虽然那样并不会如同他这般生不如死,但也绝对不好受。”
古昙如言后退两步,但还是有些怀疑:“有这么可怕?你先等一下再处理,我去叫人来。皇城中的炼药师可有品阶不低之人,有他们在,应该会好些。”
颜昔玥把玩着手中匕首,冷冷回道:“没用的,墨碧剧毒无药可解。至少在万国边疆中,不可能存在那种品阶的丹药。就算放眼乱武州,也不一定有。宁越,忍着点痛,我要割开包扎了。”
没有回答,宁越只是点了点头,现在的他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想要开口说话,喉间却好似被一片潮水阻塞着,难以发出声音。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仿若一失神就将睡去。
嗤!
匕首一划,淡淡的寒光轻而易举将宁越左臂上紧紧缠住的布条与衣袖全部切开,这一刹,大片污血溅起滴落,浓郁的腐朽腥臭味随之飘扬。
“喂,发生了什么?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与此同时,房门被撞开,常玄轩与堀媛一前一后闯入屋中,下意识遮住口鼻之际,他们的目光不自觉瞥向了瘫坐在椅子上的宁越。霎时间,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毛骨悚然的强烈恶寒在心中不断翻滚。
甚至,他们集中落在宁越左臂上的目光,都在颤抖。
宁越的整条左臂都已经染成了墨绿色,最外层的肌肤几乎胀成了半透明,可以清晰看到内部经络中流动的恶心毒血。更为可怕的是,在一道道撑开的细小伤口之中,竟然长出了一簇簇沾满着血水的小草,直接扎根血肉之中,汲取养分。
此刻,他的双眼已经合上,陷入了昏睡。
倒吸了一口冷气,常玄轩惊道:“宁越,你这是遭受了什么酷刑折磨,怎么会弄成这样?”
自然是颜昔玥代替回答,道:“渊鳞殿的墨碧剧毒,用深海沉船附近的数种海底剧毒生物尸体碾成粉屑,以及生命力极强一种海草的种子,作为主材料,配上各种毒物汲取毒素,混合炼制而成。这剧毒不仅致命,更是为了折磨渊鳞殿的敌人。”
常玄轩心中再是一凛,道:“喂喂喂,世间竟有如此狠毒的炼药之术!那么,你既然知道炼制之法,也应该知道如何解毒吧?需要什么尽管说,我去准备。”
“我也只不过是略有耳闻,炼制墨碧剧毒最重要的工序与准确配方,无从得知。据我所知,这毒无药可解。因为,恐怖的不仅仅是混合剧毒,还有这些扎根血肉中疯狂生长的海草。这是一种变种海草,如果你在深海中能够见到,基本会是在沉船附近,它们寄宿在丧生的尸骨之上。”
晃动着手中的匕首,颜昔玥看着宁越左肩上紧紧扎住的一根皮带,已经勒得深陷发紫。但是那样也不能完全阻止毒血的入侵,显然肩部往下还有一小块,墨绿色已经开始泛起。
最后,她无奈一叹。
“想要清除已经扎根在血肉各处的海草种子,几乎不可能。与其这样干等下去丧命,不如,斩断手臂。那样的话,侵入体内的余毒很少,最多落个残疾,不至于送命。”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剁他一整条手臂?”
堀媛怒声一斥,一把夺过颜昔玥手中匕首,来到宁越身前挥动一削,接连斩下几株从伤口中长出的海草,连连摇头。
“一定有治疗之法,不可能无解的!”
“快住手!斩草不除根的话,只会让它们生长得更快,你这样做会加剧他的痛苦的!”
再一劈手夺下匕首,颜昔玥一把将堀媛推开,怒瞪着她。
“难道,我愿意眼睁睁看着他失去一条手臂不成?但不那样做,他会死的!我曾经亲眼见过,一群有勇气反抗渊鳞殿的人死在着墨碧剧毒之下,遍地腥臭尸体一片墨绿,长满海草!而且,那些人还是,还是我的……”
肩膀在颤抖,颜昔玥五指一松,匕首坠地铿锵一声。
“我宁愿,自己也死在那一次之中,那样的话也不必背负着那么多怨恨,残喘到现在!无药可解,但并不代表无法解除,只是因人而异……”
闻言,常玄轩双眼一亮,按住颜昔玥双肩,喝道:“什么意思,快说!”
颜昔玥将他的手拨开,沉声回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我也中了墨碧剧毒,本以为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但是醒来的时候,其余的亲人都在煎熬中惨叫着,我身上只剩下一些新鲜的伤痕,中毒迹象全部消褪。似乎,我天生免疫这种剧毒。”
“天生免疫?那样的话,你在这里,他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发话的是一名刚刚进门的老者,在他身边赫然是之前离开的古昙。
“怎么说?”
“就好像有些病,人一生只会得一次。因为第一次痊愈后,体内可以产生最好的解药,当病毒再一次出现时,自愈机能运转,第一时间就解除了,所以不会再犯病。而你就是这样,若是这毒对你无效,那么用你的血清,说不准可以炼制出解毒之药。但是那需要时间与数次尝试,以我现在的炼药术,就算再加上几个老家伙一起出手,最少也要三天才行。”
说到这,老者看着宁越左臂的狰狞模样,再摇了摇头,道:“只是三天得出结果,能不能成,全看天命。”
“那好,这三天里,皇城中所有炼药师与珍贵药材,随便牧老动用。千万,救他一命。”
随着又一道身影踏入房间,数人不由行礼致敬。
“陛下。”
看着宁越此刻的模样,司马海威咬牙一哼,道:“太猖狂了,在我的地盘竟然敢下这么狠的手!看来,在那个巨大阴谋实现前,他们还准备多折腾几下。那好,不妨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末了,他又突然一副醒悟的模样,看了看颜昔玥,又看了看一旁的炼药师牧老,道:“对了,差点忘了一个人。若是牧老的法子能够起作用的话,正好昨天赶到银翼城的她,应该能够帮上点忙。”
“谁?”
……
虚无变幻的赤色天空之下,宁越突然睁开了双眼,起身之刻,半个身子依旧麻痹而疼痛。他没有想到,就算进入到暗煊剑内的空间里,剧毒的影响仍旧存在。
“可恶,这一次太过大意了。”
挣扎着站起,他一步一颠朝向不远处走去。
在那里,剑灵背对着他,抬手缓缓抚摸着禁锢怜祈的一圈光幕。
“主人。”
直到近了,剑灵才转身行礼,这也是数个日日夜夜以来,宁越时不时会进入此处修炼时与她的约定。没必要拘束于礼节,随意就好。
“我昏睡的期间,你留意了外界多少?应该,他们很着急吧?”
仰望着虚幻天空的一角,宁越能够看见的只有晃动的模糊之影。剑灵对外界的感官大部分来自于他,而现在自己的身体处于昏睡,能够传入剑内空间的景象少之又少。但是,剑灵另有手段,不可能就此隔绝。
剑灵回道:“恐怕,也只有主人会如此发问了。他们越是着急,不就是说主人的伤越重吗?不在乎自己,却担忧别人过于在意,这一次主人会受伤,也正因此。那一下我想示警,已经晚了。但如果主人多留个心眼,不可能察觉不到的。只能说,是你下意识选择了相信同伴,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起疑,这个同伴是真是假。”
“这一次确实疏忽了,没想到苏昧恪如此阴狠,设下这样的局诱我上钩。不过好在,颜昔玥没事。但她这一听到渊鳞殿就冲动的性子,应该找个时间说教一下才行。”
“最应该被说教的人,应该是主人自己吧?现在,你的那些同伴除了担心之外,恐怕心中也在暗想,为何颜昔玥毫发无伤,你整成这样?了解你的人,得出准确结论可不难。”
“好了,剑灵你也别说风凉话了。刚才你就盯着怜祈看,目前进展如何?”
“应该时机快成熟了,但是在那之前,主人……你必须留意自己,这一次的毒伤,很不一般!”
……
迷迷糊糊中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记得,剑灵说是已经超过了一天一夜。
宁越尝试着想要睁开双眼,却感觉到一股潮热包裹在自己四周,隐约中,淡淡的药香飘扬,萦绕鼻尖。这一刹,在剑内空间中调整玄力运转许久的他精神骤然一振,双眼一瞪睁开。
奈何,看到的却是一片模糊。
不可能吧?视力都丧失了?
下意识中,他抬手一抹,却发现原来是自己双眼被什么蒙住,心中暗暗一哼,五指一抓扯下,映入双眼的光线不算明亮,却依旧一片朦胧。
很快,宁越就意识到,这些腾起的是氤氲的水雾,此刻的自己应该被放入到了药浴之中。
“他们还真有心嘛。”
轻声一笑,右手放下,猛然间又是一颤抽回。因为,他清晰感觉到就在刚才自己的手指触碰到了一块滑腻的肌肤,就在身前。
氤氲水雾缓缓散开,宁越双眼剧烈一瞪。在他面前,浴桶的另一侧,赫然还有一人。扎起的秀发之下,从紧闭双眼中露出的精巧睫毛微微一翘,随着一声轻声嘤咛,一对美目就此缓缓睁开。
这一刹,两人目光直接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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