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就算只是通过女子传递回的画面看着远方,瞬时间暮茵茵同样感觉到了宁越重新站起之时,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势与之前截然不同。
认识了这么久,她也自然见识过不止一次,宁越在战场与平日里顽皮和温顺的差异,那份化身战场主宰时的残忍与嗜杀。但是,只要他转过身来再看向自己的同伴,眼中的温柔与平常不会存在多少差别。
只是现在,那份残忍在急剧增加,同时涌起一股狂野气息,通红的双眸中闪烁的神色赫然是在渴望着鲜血的洗礼。战场的主宰已经不再适合他,非要再用一个称呼的,暮茵茵下意识想到的却是律属另一人标志性的绰号。
猩红死神。
“为什么,他现在的模样和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的钊哥,几乎一模一样?”
“哦?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像。”
女子点了点头,忽然间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急忙转移话题,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他拥有的魔族血脉,源自九大魔族皇室中最高贵的一脉。但是这一脉的血统,拥有的是极具潜能的成长性,并非与生俱来的出类拔萃。那小子根基扎实,所以我帮了他一把,释放出了被封印的血脉中的一部分。”
“魔族皇室血统?而且,还是被封印的血脉?”
暮茵茵一怔,这一点她可是首次听说。当初,因为好奇她追问过司马海威,得到的关于宁越的情报依旧有限。但是,从对方的眼神中,她隐隐意识到,他在隐瞒着什么。
“那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万国边疆?难不成说是……放逐?”
“放逐?谈不上。其中有些原因,我不能告诉你。知晓那件事情的人类,少之又少。就算是魔族,真正了解的真相的也不多。但是可以透露给你一点,将他带来到王国边疆的那个人,是知情者。亦是,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的参与者之一。”
说到这,女子神色稍稍沉下。
“至于被封印血脉,那是无奈而为之。你应该知道在这个位面上,天神族才是唯一的主宰,人类作为其附属存在,不过由于时间推移,话语权也在增加,目前应该说是半联盟状态。而魔族,一向是这两族的死敌。而那一脉魔族皇室血统,是现世存在中,对于天神族威胁性最大的。天神界目前对于魔族没有采取直接行动,但是监视时时刻刻都在。为了避免那一脉的弟子锋芒太盛,所以选择了封印。但是,当他们每到一个新的层次后,可以去始祖的埋骨之地,逐渐解除自身血脉中的封印。像我这样,用外力所做的,不过是只是他身上的第三道封印而已。再深的,无能为力。”
“那为什么,你能够帮他解除第三道封印?”暮茵茵扭头一瞪,在她心中,已有一个猜测。
“魔族九大皇族,在数万年前本是一家。而我作为其中一脉的后裔,仗着自身实力想要被一位晚辈瓦解前面的血脉封印,还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的。”
话音止时,女子突然又噗嗤一笑,戳了戳暮茵茵的额头。
“对了,前段时间他把你从与邻国皇子的订婚宴上抢走,让你失去了一个成为皇后的机会。不过也许若干年后,你可以成为魔族帝国的皇后,也算他给你的补偿。”
双颊顿时一红,暮茵茵的声音都开始结巴。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些呢,我哪里……我什么时候,我……”
“那就当做只是一句玩笑好了。”
莞尔一笑,女子收回了目光,继续远瞭着天星湖泊湖畔的战场,就算知道胜负注定,她依旧对步入终局的过程有那么一点兴趣。
在心中,她再是唏嘘一叹。
“继承了那一脉血统的人,命格之中注定与皇位分不开。只是以他的行事风格,想要在魔界立足,恐怕不易。何况,十八年前的那件事之后,留给他的家臣,如今还能剩下多少?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他真是那位的子嗣,子承父业重现一次三十年前的巨大变革,从初露锋芒到君临天下,并非绝无可能。毕竟,他的父亲当初就做到了。”
……
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章威还不愿意承认,但是自己确实在宁越重新起身的那一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的内心,在本能地畏惧眼前的对手。
“这小子,怎么还有如此的力量?不可能的,刚才在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绝望,不会有假,可是为什么——莫非是,之前一闪而逝的那道人影?但是,究竟要做什么才能让一个强弩之末的人,爆发出还在鼎盛状态之上的实力?不,这应该只是回光返照罢了。撑过下一招,赢的人还是我。”
咬牙一哼,他紧握着手中三叉戟重重往前一顿,才平寂下不久的冻结大阵再一次唤醒,波动的蔚蓝色浪化状纹路中,剧毒与寒冰双重力量再一次咆哮。虚空中,一道道攒动流影掠起,所至之处,冰晶绽放。
“还是这一招吗?用两次,怎么可能还有作用?”
戏谑一笑,宁越迈出的脚步根本没有因为冻结蔚蓝的到来而停滞。甚至,他手中的暗煊古剑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曾挥动。直至,一路蔓延在到他脚下的冻结冰晶,将他的双腿凝固住,钉在原地。
毒素,急速上涌。侵入到其周身肌肤血肉中。
“宁越主人,你在做什么?快走啊!”
望见这一幕,怜祈嘶吼着,她清晰看到宁越双臂与脸颊之上,大片异样的蔚蓝色好似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着,吞噬着肌肤本有的色泽。
同时,章威仰首桀桀一笑:“果然,不过只是你的回光返照罢了!对上我,你怎么可能有胜算?”
“为什么没有?你一向都是如此,自以为是,目空一切吗?”
一声冰冷的回复响起,转瞬间,澎湃的炙热在熊熊燃烧。冻结住宁越双腿的冰晶,眨眼间被无形中升腾的烈焰融化,在他重新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周身散发出的恐怖灼热,肌肤表面的一切蔚蓝色尽数焚烬。
不仅是如此,此刻的宁越每踏出一步,大地之上皆有一圈滚烫炎浪在扩散,狂暴的炙热瞬间将覆盖地面的冻结吞噬,寒冰的世界逐渐被烈焰取代。
通红的炙热色泽犹如地心深处翻滚的熔炎,但在此时此刻,却是流动在天地之间,驱逐着森冷。
“还有什么招数,全部使出来了。你说过的,你不在乎现在的人怎么看待你,目光要放在将来。那么,不妨使出你的权力,看看几年后的我,是否还会记得有你这样的一位对手存在过。”
随着宁越的逐渐逼近,冒腾的烈焰缠绕上了暗煊古剑的剑锋,一圈圈暗红色炙热中,隐隐晃动着无数狰狞的怪异骷髅,咧嘴瞪眼,在狂笑着,好似在庆祝终于重返这个世间。
再退一步,章威的心在剧烈颤抖。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胆战心惊。
但是,他没有丝毫要逃走的意愿,曾经的运筹帷幄与成竹在胸带来的傲然,绝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退缩,功败垂成。
“宁越,接下我的怒火吧!成为今夜这场激战,最后的祭品!”
怒吼,三叉戟指天,一柱狂涌蓝光喷吐爆发直至云霄之中。紧接着,在碎裂的乌云中,与赤色月光交融的一道虚幻巨影轰然降下,似乎是某种龙形巨兽,张开的巨颚一咬,将章威的躯体完全吞下。
下一刻,章威发出一阵惨叫,躯体持续膨胀着,爆裂的衣裳之下,覆盖着大量鳞片的变异四肢在伸展。而他的脸庞,也终于消失了人类应有的模样,一圈环形排布的狰狞凶目正中,圆形的巨嘴张开,数圈尖牙利齿整齐排布着,泛起丝丝寒光。
“这一次,连人类的形态也舍弃了吗?现在的这个,到底是你,还是那什么海龙魔鳗?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一旦摘下来,失去了人类本来的面目对你而言,早已是注定之事。这副丑陋的姿态,就让我来——彻底焚烧殆尽!”
纵身跃起,大地附着的烈焰火海一同升起萦绕在宁越周身,灼烧着裂开幻化为一对赤焰巨翼,全力展开在夜空中状若垂天之云。
与此同时,高举的暗煊古剑爆发出一柱数十米高的烈焰,凝聚而成的全新锋芒轰然斩落,迎着挥击迎击的章威,毫不留情便是一击重劈。
轰!
扭动的焰光重斩大地,一柱炙热瞬间将地面撕裂出一道修长缺口,亮红色的残焰光疯狂充斥其中,一路翻滚轰击至近千米远处,连这一片区域的夜色都撕裂,拖入火光的暗红之中。
残火还在灼烧,幻化的巨翼却在消散,一剑将三叉戟斩成两断之后,宁越的动作止住,静静看着一片焦黑的章威后退。
每后退一步,章威的躯体都在破碎,无数灰烬飘飞下,裸露出内部同样焦灼的肢体。与刚才不同,这才是他属于人类本应有的模样。
依旧还活着,不过在他口鼻之中,黑烟在冒腾,随着外附躯体的破碎,原来身高的躯体终于完全露出,颤抖一倒,半跪在大地上。
也在这时,一道独臂身影摇摇晃晃过来,将其搀扶住。
“够了,你输了。我们输了,全都放下吧。”
芙沫在叹息,从第一天倾心于章威开始,她就时刻担忧着,可能有这样一天的到来。然而终究,这样的结局不可避免。
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罪难逃。
“水,水……”
气若悬丝,章威轻声喃喃着,双眼合上再也无法睁开,若非嘴唇在微微颤动,芙沫甚至意识不到他还活着。
“好,好的,现在就带你过去。”
一路摇摇晃晃、颠颠撞撞,两人即将来到天星湖泊之刻,大地突然一震。
在芙沫惊恐的目光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已经毙命的沧龙鳝王,再一次抬起了巨大的头颅,张开的巨颚,就在两人面前。
“果然,它还活着,刚才的感觉没有错!”
很是吃力地抽出钉在地上的佩刀,身形已经开始模糊的怜祈再次窜出,勉强支撑起魔翼皇棋带来的防御屏障,冲向芙沫所在的位置。
跃出之际,她心中也在疑惑,为何自己会相救那个女子。
兴许是……在她身上,看到过曾经迷茫的自己吧?
嗤!
重重一咬,沧龙鳝王一口将两道人影吞下,交错合起的利齿之外,四条染血的断腿落下,宣告着章威与芙沫的死亡。
而此刻,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的魔兽头颅一扭,对上了挥刀斩下的怜祈。
咚!
两重淡红色屏障激撞冲击,这一刹,沧龙鳝王兴奋起来,还残余着血渍的大嘴再一次张开,强行突破怜祈的防御,再狠狠一咬。
叮叮——
即将合拢的瞬间,一层淡金色涟漪漫出,勉强支撑着最后的抵抗。
以刚才各自所处的位置而言,芷璃距离此处最近,看到怜祈出手的一刻,她也动了,神御力场骤然展开。
但是,同样差不多是极限的她,根本抗衡不了沧龙鳝王彻地境实力下的临死反噬,
嗤!
力场碎,两道身影一同消失在宁越瞪大的双眼,而这个时候,下意识感到不妙的他已经窜出,距离巨兽不过最后十余米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嘶吼声直刺云霄,再一次升腾的烈焰不再只是幻化为一对炙热羽翼,而是一只拥有着四片羽翼,合计十二支副翼的虚幻龙影。
在那威严的巨影之下,宁越手中横出的暗煊古剑中爆发出的剑意空前凌厉。
“把芷璃和怜祈——把她们,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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