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作战室,不过战略地图已经换了一副。准确说,是将盖在表面的假地图扯去,露出了紧贴墙上的真身。
开会用的长桌上也摆上香茶,就两盏,宁越与纳宪各一份。
其余三将甚至都不敢做下,背负双手立在城主身后,打量宁越的目光中依旧带着些许怀疑。
纳宪先开口道:“其实,之前迪鹰所说,以及我们安排的那名赌徒所说,都并非虚言。台崇城的将士不想同袍操戈,愿意开城投降。但是,前提是必须王师杀到之时。不然,台崇城孤立无援,遭殃的还是全城百姓。”
“我明白。我亲眼看到了台崇城还算不错的民生,也随意询问过几个店家,都对城主与城防军赞不绝口。我也因此确信,你们的欺骗是对我还有怀疑,而非打算设下埋伏,一网打尽,擒去邀功。之前我所答应迪鹰,都会传达给陛下,城主尽管放心,等待王师到来之日。”
宁越心中其实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确实随便询问过一些当地居民,但是仅仅如此,还不能确认城主的决意。直到刚才,都是在赌一把。因为他想要相信之前迪鹰的话,轩刻的将士,不愿与轩刻的将士为敌。
轻轻点头,纳宪抿了一口茶水,再道:“根据我军情报,最近陛下麾下多出了一个似乎是从远方请来的青年强者,暗中活跃,立下不少战功。我想,就是阁下吧?”
“谬赞了。我确实是陛下请来的编外之徒,但是战功什么的,都是大家努力一同创下,不敢一己独占。”
“老夫的意思还有一点,既然我都能够知道你的存在,虽然不算很清楚,但好歹有个大致。那么,伪政权的摄政王那边,也一定有。而且,你们出现在台崇城的这个时机,过于巧合了。不要说,让老夫猜猜看……应该,与摄政王打算与隽铎帝国结盟一事,有关吧?”
闻言,宁越心中一凛。他本以为,结盟之事是机密中机密的,根本从想过竟然还在台崇城,竟然被知晓了。
看出了他眼中的惊愕,纳宪再道:“看来,老夫是猜对了。奉劝一句,慎行。隽铎与轩刻交恶多年,结盟之事无论如何不敢外泄,否则极易激起民愤与军中哗变。然而,我在这台崇城都能得到消息,那就说明,这件事的保密性没做足,这一点根本不合理。也许,这就是一个幌子,想要引陛下仓促出兵制止,抓住破绽扭转局势的骗局。”
“但是结盟如果是真的,那就一定要制止。不然引狼入室之后,纵使陛下王师能够驱逐外寇,同样将留下一片苍夷的河山。这一局,赌不起,必须一搏。”
“嗯。正因为料到了陛下赌不起,才有了这一局。我想,阁下一行应该只是隐秘出击中的一支吧?所有的出击部队,最后应该想对星原城下手,目标应该是截杀隽铎使团。就算真的存在那支使团,纵使能够成功,阁下数位恐怕能够活着回来的寥寥无几。甚至,这一点会被隽铎抓住利用,师出有名,大举进军轩刻。这一点,是轩刻上下军民都不愿看到的。所以,还望三思。”
对此,宁越叹道:“这些,陛下全都考虑过了。但是,依旧不得不做。轩刻经不起更多折腾了,引狼入室,必须制止。”
“那么,为何不做得更彻底一些,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再说清楚一点,就是将发起问题的源头,直接解决。”
这一刹,纳宪眼中闪过了一丝恨意。看得宁越心中瞬间闪过一丝森然。
他很清楚,对方指的是什么。
“城主的想法太可怕了,就算大殿下逆行倒施,也绝非吾等能够妄言弑杀的,唯有陛下才有资格裁决。”
纳宪笑道:“所以,陛下派出了你,一个在轩刻没有任何根基的人魔混血。由阁下动手,最为合适。一则没有任何君臣之礼的事故陈规束缚,二则为轩刻所知,也不惧千夫所指,大不了一走了之。”
握住茶盏的手轻轻一颤,宁越也不是没想过,自己混血的身份会被看透。眼前这位城主的老辣,超乎自己想象。
“城主又意下如何?”
“之前迪鹰和阁下说过了,台崇城献降,希望得到平等待遇。老者是无所谓了,一把年纪,差不多也干够了。但是这帮年轻将领可是雄心勃勃,志向不小,想有一个机会登上更宽广的舞台。所以在这里,老夫想与阁下做一个交易,也为他们谋取一个功劳。”
“愿闻其详。”
突然间,纳宪起身一迈,来到了战略地图前,手指顺着台崇城所在位置往西面划出,指在了一处仅仅圈出来,却没有标志任何文字的山峦处。
“这里是一处隐蔽的军工厂,锻造的铠甲兵器乃轩刻军中上品,不得私自装备地方武装,必须上缴国库。而最近一批就在明天开始押运,目的地却不是帝都,而是星原城。”
“星原城!那就是说,与隽铎联盟的可能性很大,为了让谈判中不弱于对方,至少要展现一些轩刻帝国军的风采,所以需要这样一批最新的也是最精锐的兵甲!”
宁越失声一叫,瞬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点了点头,纳宪应道:“老夫也是这么想的。又或者是,摄政王觉得有可能陛下会出动一支机动部队,奇袭星原城,所以要加急准备,调遣一片新的兵甲装备精兵。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负责配合押运这批兵甲的任务,交到了我台崇城手中。”
这一刻,宁越意识到了什么。
“城主的意思莫非是,让我们混入押运队伍中,一同前往?”
“正是。有了身份的掩护,你们也更好行事吧?一旦功成,论功行赏,也将有一部分落在我手下儿郎手中。再者说,到时阁下行动,有他们接应,想必也可以轻松一点。”
纳宪在笑,这个提议,在他想来宁越不可能拒绝。
然而,宁越却在犹豫。
“但是城主如何保证,这支押运部队对你绝对忠心呢?机密之所以成为机密,就是知晓者少之又少。”
“都是迪鹰精心挑选的子弟兵,一腔热血绝对没问题。而且以防万一,不到最后行事一刻,他们不会知晓这个追加任务的,尽情放心。”
依旧在迟疑,宁越回道:“若是我拒绝呢?”
台崇城的将士有的恐怕不止雄心,也许还有野心。这一点,他不得不防。
“若是拒绝,老夫权且当做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阁下只需履行之前与迪鹰的承诺就好,给陛下带句话,台崇城愿降。”
“城主倒真是豁达,这样就放弃了?”
宁越反问了一句,他可不认为自己刻意被这样摆一道,对方还会如此轻易罢休,只按原先计划行事。
纳宪叹道:“就算心中不情愿,也不便继续强求。你有你的机密,我有我的苦衷。为官数十年,老夫早已够本,不敢妄言心系整个轩刻,只敢力求保住台崇城一方净土。既然阁下为难,权且当做今夜我们不曾见过。况且,一旦行动失败,伪政权追问罪责,台崇城难以逃脱。本身,这个提议就有所风险。”
“我不会允许计划失败的!”
“我也不希望。但是,阁下心中应该清楚,这一行已经不能够以刀山火海来形容凶险了。此去,九死一生都算吉象。”
虽然纳宪的话很刺耳,但是宁越也清楚,对方说的是事实。入境轩刻之后,他数战数捷,纵使途中有些风险,所幸最后也迎刃而解。无形中,自信心有些膨胀了。不然的话,也不会提出在仓促行动中直接斩首摄政王的冒险计划。
而这一次进入台崇城,自以为天衣无缝,暗中行事,谁知一举一动全部暴露在对方眼线中。如果,以城主纳宪为首的这一批战力心怀敌意,就算能够突围杀出,也必是一场血战。而且,己方行踪将随之暴露,行动可能直接宣告失败。
实际胜算……远比预料的要低。
心中暗暗一叹,宁越又沉思了半晌后,轻轻点头,道:“战乱不止,轩刻难有真正净土。纳宪城主,可否助我一臂之力,助陛下更早一日得以执掌江山。”
嘴角微微一挽,纳宪拱手作揖,道:“愿为陛下鞠躬尽瘁!”
后方,三名将领一怔之后,一起行礼。
“愿为陛下鞠躬尽瘁,荣耀永归吾族!”
半个时辰后,大致了解了这边计划的宁越长长呼了口气,就此告辞,约定明日再见。
带他出去的依旧是迪鹰,原路返回。
剩下的两名将领略有疑惑地看着纳宪,忍不住问道:“城主,为何对这个没有正式身份的混血小子这般推心置腹?他答应了,能作数吗?”
闻言,纳宪哼声一笑,回道:“看来,你们对于情报重要性的梳理与解读能力,在某些方面还是不够重视。在不久之前,陛下与摄政王处于僵持阶段,而随着他的到来,局势变动了。先是奇袭失败,再到失地收复,并且续而攻占益永城,恐怕都有他身影的活跃。所以,他才有资格被委以重任,负责这一次的奇袭。陛下宠臣,怎么能不讨好?”
“宠臣?我轩刻帝国能征善战之辈不计其数,因为战功,受到陛下特别青睐的可不少。但是,可不曾听说,谁能够这般替陛下决定此等大事。”
“那是因为,战功再大,也是君臣有别。但是这小子,恐怕不一样。根据我的线报,陛下终究是个女儿身,到了这个年龄,专程请来一位能力出众的青年,并且连续委以重任。你们觉得,会没有一点什么别的因素在里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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