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决定?”
宁越一怔,他本以为孟叶出现,自己就可以退至一旁看着就就好。
孟叶转身望向他,微微颔首后,眨了眨眼睛,道:“嗯,由你决定。如果我没来的话,不就是这样的局面吗?只是现在,你可以不用顾忌任何,尽管开口,还无需自己动手。”
顿时,宁越会意,孟叶是要卖自己一个人情。泰拓寒这种并无大过的出色帅才,以及他麾下常胜无败的威犼军团,都是与涛勇决战的获胜资本之一,自然不可这样白白损失。刚才孟叶话刻意说绝了,就是为了换一个由他开口求情来保住他们性命的台阶下。
恩威并施,至此之后,就算泰拓寒对他还有恨意,也不至于做出刚才那等极端之事。
当然,若是宁越想要以牙还牙,斩杀泰拓寒,也合情合理。总之,选择交给了他。
望了一眼上下齐心的威犼军团,最后,他唏嘘一叹,走到了泰拓寒身前,探手拍了拍对方肩膀,最后一按。
“你想要我的命,我杀你合情合理。然而,大战在即,自损大将未免过于折煞士气。将军的归宿,不该是暗战的后方,而是浴血的沙场。作为对你的惩罚,下一阵开始,你和你的威犼军团必须冲锋陷阵在全军最前列。赢了,不算战功。输了,全部处斩。若是能够活到轩刻一统之时,就算功过相抵,不再追究。”
闻言,泰拓寒再是一颤,不敢置信仰首一望,目光最后又是一挪,看向了一旁的孟叶。
孟叶再道:“我说了,一切决断交给宁越大人,要杀要剐他说得算。既然,他给了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就这样去做吧。但是你给我听好了,要是再叫我发现你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全军团连坐。好了,带着你的兵马,滚回你的防区去!”
“多谢陛下!”
“你该感谢的,不是我。”
听闻见此话,泰拓寒一阵愕然后,又一次望向宁越,咬了咬牙,欲言又止,再是微微一拜叩首。
感谢的话,服软的话,对着宁越他说不出口。这份情,不想领,又不得不领。毕竟这一次冲动的行为,赔上的还有自己麾下的众将士。
挥了挥手,宁越道:“去吧,你也听见了。对我有什么偏见,私下说就好,别整得如此兴师动众。一切,还以大局为重。”
没有回答,泰拓寒转身上马,挥手一招,领着麾下数百骑驰骋而去,留下一片飞扬烟尘。
望着他们的背影,孟叶冷冷一哼,道:“若不是看在他能征善战的份上,这一次定不轻饶。话又说回来,若我麾下大将并非这等桀骜不驯之辈,恐怕胜利早已注定了。也许,还是我驾驭的能力不够吧。”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刚才把处置他的权力抛给我,真是一个好招。不过,无论是他,还是其余朝臣与将士,对我的偏见并不会因此而改善太多。本来好不容易有所好转,被小茵的出现,还有涛勇的暗中煽动,全部打乱了。”
宁越摇头一叹,泰拓寒这边是处置完了,但是就刚才先前的骚乱,所在百姓之间散布的谣传可没法轻易抹去。就自己刚才为了让那些无关者害怕逃窜的那一出,就很难辩解了。
对此,孟叶也多少想得到,却只是淡淡一笑,问道:“怎么,宁越大人莫非是怕了不成?不管他们怎么看待你,我对你的信任不会改变。先前也说过了,若是换做我是你那位朋友,也会因为恨意而去对曾经的敌国刀兵相见的。”
“若是我怕了,就此而离开,不正好合了那些别有居心者的意吗?助你平定战乱前,我不会走的。只是,为了避免产生不利于你的言论影响,只怕之后,我要比先前更加隐藏在明面之下了。正面战场上,小傲也能助你一臂之力了,再有其余忠心耿耿的将士效力,必然无往不利。”
说到这,宁越朝向一侧的小傲比了个大拇指。
谁知,小傲毫不领情,回道:“喂,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也能帮上忙了?对,我的功劳一直不如你大,但是也并非只能浑浑噩噩混日子。现在这个龙骑统帅的位置可是凭本事和战功,一旦点积攒起来换取的!”
“是你想多了,我没那个意思。只是说,你距离大将之才还差些,但是也在不断缩小差距。若是继续这样驰骋下去,想必孟叶完成一统之时,你可是功勋前列。”
宁越随口一笑,不以为意。忽然间,他又忆起重要之事,再道:“不好,我要去追赶芷璃了。既然事情已了,没必要再让她带着小茵一路奔波!”
闻言,孟叶道:“我跟你一起去吧,眷龙骑兵也散出去,大家一起找,肯定快些。”
根本不给宁越回绝的机会,她转身一招手,包括小傲在内,所有眷龙骑兵升空,散开向四面八方。大地之上,却还留着最后一只霸皇眷龙,并未骑兵骑乘其上。
而后,只见孟叶自己走向了那只霸皇眷龙,跃身骑上,随即朝向宁越伸手一递,笑道:“上来吧。宁越大人激战一番,想必多少是有些累了。”
没有拒绝,宁越跃至龙背上,却没有坐下,保持着站立的姿态。
眼见如此,孟叶直接呵斥霸皇眷龙振翅起飞,她也清楚这种幅度的颠簸根本不可能摇晃宁越的身形,同时,解释道:“经过上次一役,轩刻暗耀龙遭受重创,需要一个长时间的恢复。在那之前,我也只好用霸皇眷龙来代替了。不过也因如此,泰拓寒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我到了,突然之间的吃惊,应该对他震慑很大。”
“如果,刚才你要我定泰拓寒生死的时候,我说直接杀了,你会照做吗?”
稍稍犹豫后,宁越还是问出了心中的小小疑惑。一将难求的道理,他觉得对方必然更懂,却依旧将决断权交给了自己。
噗嗤一笑,孟叶回道:“宁越大人一定不会那么说的。倒不如说,若是我直接下令将泰拓寒处斩,你还会出言阻拦吧?所以,为了他对我的忠心不二,以及对宁越大人态度的转换,就顺水推舟,交由你来决断,两全其美,不是吗?”
“嗯。”
轻轻一应,然而在宁越心中却是重重一揪,因为他有些惊恐地发现,在孟叶道出假设的时候,自己的想法在动摇。
若是……孟叶真的要处斩泰拓寒,这一回,很可能他不会制止,而是任其为之。好在,前者选择了另一个法子,交由他来决定,在那一刻,自己也读懂了对方的暗示。
放在从前的话,自己应该不会有这种犹豫的吧?难道说,是因为对方的做法不仅是眼中误解了他,而且还威胁到了暮茵茵的性命,这才决定下狠手?
宁越不敢再去想,只能认为自己就是如此反应。不知不觉中,好像胸中凝聚的杀气,在上涨。也许有朝一日,他将无法再继续控制。
很快,孟叶找到了目标,喝令霸皇眷龙叠翼落下。
一处较为隐蔽的郊外树丛后,芷璃闻见声响猛然抬头,本能摆出一副战斗姿态。但当看见是宁越与孟叶后,顿时松了口气,伸手挥动示好。
“怎么样,小茵没事吧?”
宁越一个箭步跃下,掠过芷璃,俯身在暮茵茵身前。只见昏睡中的少女脸色中多出了一丝红润,或者说,那是一抹异样的胀红。
对此,芷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回道:“那个……宁越哥哥,好像是芷璃扛着暮茵茵跑得太急,一直那样顶着她的小腹颠簸着,让她内息出现了混乱。放下躺在这里后,就是这副样子了。”
“呕——”
正当话音未落时,昏睡中的暮茵茵突然仰身坐起,咧嘴喷出一大口暗红色淤血。而后,再一次倒下,嘴角边残余着血渍,只是脸色再多出了些许红润。
溅染在地面上的淤血之中,夹杂着些许诡异炙热,隔着一些距离都能够隐隐感觉到其中的滚烫。
见状,孟叶急忙上前扶起暮茵茵,单手按在了她侧颈处。很快,她点头一笑,道:“该说是误打误撞,还是因祸得福呢?因为一路颠簸,反倒叫她吐出了病根之一的淤血,现在内息顺畅多了。我想,残余的火毒也应该更容易祛除了。醒过来,指日可待。”
“真的吗?”
宁越一阵惊喜,只是随后,眼中再闪过一抹忧色。
“只是恐怕,需要再找一个新的住所。这一次,还是远离城镇为好,以免再被找到。”
“这个就交给我吧,实在不行,找二姐帮忙就是。”
孟叶一口应下,没有任何迟疑。
对此,宁越反倒是略有顾忌,试探性问道:“孟叶,这样真的好吗?无论如何,小茵她都是……”
“好了,宁越大人,不要再说了。国仇家恨在先,她的做法也合乎情理,只是偏激了一些而已。况且,她是你的好友,那么我就会救助她。若是想做些什么补偿或是赎罪,就在她好起来后,也帮帮轩刻帝国吧。她的战术指挥以及魔导兵器作战,隐有大将之风。”
……
“到现在我都不太明白,她为何会愿意帮你做到这一步。”
隐蔽的树屋里,绪纱侧躺在躺椅上,看着照料暮茵茵中的宁越。此处是她的几个藏身地之一,很是隐秘,难以被发觉。树屋也不是她造的,而是偶然寻得的无主之物,就发现时的布置来看,很可能是猎户所建,只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舍弃了。
“我也很好奇,孟叶对于应该是敌人的小茵这般照顾。也许,是或多或少的同病相怜吧。”
宁越随口回道,起身是,忍不住倦意打了个哈欠。这已经是转至此处的第四天了,他一直衣不解带照顾着昏睡中的暮茵茵。就算偶尔瞌睡,也是握着对方的小手,缓缓注入着柔和玄力,帮忙梳理经络。
看他这副劳累的模样,绪纱忍不住开口道:“去外屋歇一会吧,这里我看着就好。”
“嗯,麻烦了。”
抵抗不住倦意,宁越终于答应了,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当依稀听到外屋传来的轻微鼾声后,绪纱猛然起身,来到了暮茵茵身前。反手一持,指间多出了三枚纤细而晶莹剔透的尖针。
尖锐所指,赫然是暮茵茵的脑袋。
“希望,我不会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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