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说书老人

　　东辰帝国，北方横断行省，北宁城。

　　此时，距离前一年的天灵节，不过才过去半年有余。横断山脉一冬的积雪，才消解了大半，横断行省的天候里还有几分清冷在蔓延。

　　故地重游，物是人未非，只是我已非。

　　玄河很奇异没有在自己的影子里找到太多游子归乡的萧瑟感，当然也没有所谓的荣宠归来趾高气昂，更多的是一种淡漠。

　　淡漠，漠视的那种淡然。

　　他牵着丹丹，身后跟着一脸严肃，有如石头一般的灵龙，在北宁城春意昂扬的街头行走。

　　玄家府邸，是北宁城最为重要的地方。

　　从玄武正道，至清水河桥头，种种人物风情，犹似历历在目。

　　横断行省为北方之门户，北宁城是四大灵武世家之一，玄家的大本营之所在。

　　在这里，如果看到形容俊美的灵族之人，甚至是带着强壮的蛮荒野人奴隶招摇过市的强者，都不必惊奇。

　　所以，一市之人，都对风度清朗，法衣飘摇，步履之间，如在云端漫步的玄河，他手牵的纯美少女，以及少女肩头的可人小精灵，形容粗狂彪悍的灵龙感到惊异，却不诧然。

　　清水河桥头，人头攒动，拥堵纷扰。

　　玄河牵着丹丹，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灵龙叉开了两条如同金铁一般的手臂，随意拨弄，就把路人全部拨开，让玄河牵着丹丹步履无碍。

　　过城的清水河上清水桥头，一个须发苍苍的老者，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子，摆开了场子，敲一通铜锣，吸引来许多路人，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

　　“列位，今天小老儿给诸位说的是，那落日峰上，落日神枪的故事！”

　　这一类人，遍布整个苍灵大陆，东方谓之为“说书人”，在西域诸国——原来的西域诸国，则要更雅致些，叫做“吟游诗人”。

　　“上一回，小老儿给诸位说到，落日神枪屹立横断山脉过万年，终于在去年的天灵节上，被我东辰玄家嫡子，玄河取道了手中！”

　　众围观者都纷纷鼓噪：“老头儿，玄家七子，天纵其运，落日峰上取神枪，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还用你说，只等你讲述那玄家之子得枪之后，又有何奇遇？”

　　玄河于去年落日峰之上，取得了落日神枪，无数人追杀他，他亡命横断山脉之中，虽然得到了名震苍灵的天灵器，但是却没有人对他感到庆幸，都以为这是天大的祸端。

　　苍灵大陆之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并且，自此之后，关于玄家七子的讯息，就成为了禁忌，除非是惊天动地隐匿不住，其他的寻常人概不能够得知。

　　那说书老人听众人鼓噪，连忙就冲着众人连连拱手，不断告饶，连道这就说，这就说。

　　人群之中，一个玄衣飘摇，无风而猎猎的少年，一手背负，一手牵着一名明眸皓齿双髻垂垂的纯美清丽少女，静静地站立着。

　　这少年十六七岁模样，生得俊秀，但是身形却略显瘦削，却显得挺拔，尤其是一对眸子，如同点墨，十分精彩。

　　那一对眸子之中，更是闪烁出了一种历经沉浮风雨，巍然不动的镇定肃然之色。

　　“咳咳，却说玄家之子玄河，在落日峰上，取得了落日神枪，随后自然就遭受到了无数的追杀！”说书老人断然说道，“当日横断山脉之中，处处锋芒，到处杀机弥漫，无数人蜂拥追杀，到得最后，苍灵大陆几乎全部的强者，都闻风而动，进入横断山脉之中！”

　　说书老人打了一个罗圈揖：“诸位，你们可知道，天灵器是甚么意思？那是最为强大的灵器！一件天灵器，足可以抵得上一个强大的国度！”

　　顿时观者无不骚动，纷纷问那老人，这又作何解？

　　说话老人略显得意，说道：“诸位想必是知道，那西域曾经号称第二大强大的王国，罗斯王国？”

　　众人纷纷嗤之以鼻，都道这个自然知道，不过罗斯王国已然烟消云散了，现在连法罗王朝，听说都要被一个叫做玄天皇朝的兴起大国所吞没了呢。

　　显然，对于法罗王朝的覆灭，还没有完全地传达到所有的普通人的耳中，不过，对于东辰子民而言，就算是那玄天皇朝一统西域，他们也不会担心，这玄天皇朝会否威胁到东辰帝国。

　　因为，四大真神灵武世家的强横，镇守东方过万年，从来没有遭遇过危险的挑战。

　　说书老人自顾说道：“那罗斯王国，以罗斯大王起家，不过，落日神枪出世，这罗斯大王也心怀觊觎，前来图谋，最终被玄家出动长老阁众多强者，格杀在横断山脉之中！”

　　罗斯大王被格杀于横断山脉，这对于相当一部分普通人而言，确实是个秘密，闻言顿时纷纷大震，纷纷叫道，果然如此，怪不得罗斯王国要突然对东辰动手，最终反而是被玄家与白家练手，一举覆灭！

　　“不错！正是因为如此，才造就了罗斯王国的覆灭！”老者轻笑说道，须发微微颤动，恍若最高明的智者，“不过，诸位知不知道，那玄家之子，最终逃脱了横断山脉之中的重重截杀，最终深入了茫茫的北方灵域……”

　　这一点，虽然隐秘，但是却并非是没有任何人知道。

　　毕竟，灵域南方六部之一的火灵部落举行部落大会，苍灵大陆之上，灵域诸多部落，人类诸国，都派遣了使团。

　　那一次火灵部落的部落大会之上，玄河遇故人，借势压人，慑服了苍灵使团，驳回了东辰皇室辰家的合作，自此，无数人都知道了这一件秘辛。

　　那就是，玄家之子为“武者的荣耀”，山岳.武尊岳山所救，并且拜入其门下，成为岳山的闭室弟子，并且与火灵部落族长继承人成为师姐弟，十分交厚。

　　自此，玄河之名，彻彻底底地轰动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昔日玄家废物嫡子，一朝变故，与之前别如霄壤。

　　所以，这个大陆之上，无数人都认为，玄家之子蛰伏数年，为人所鄙夷，然而事实上却是真正的有大气运之人！

　　“玄家之子，以山岳.武尊为师，修炼神功，得到重宝，继而纵横灵域，在灵域部落大战之中，展露头角，那火灵部落继承人火云丹丹的未婚夫因他而死，所以嘛……”

　　玄河就在一旁，闻言之后，不由一怔，旋即啧啧冷笑不已，暗道，果然也只是个道听途说之辈而已，不过，能够知道这么多，这个说书老人，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玄河再没有了听下去的兴致，他紧了紧牵着丹丹的手掌，微笑道：“丹丹，我还有一个妹妹，和你一般大小，我想，你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丹丹眨巴着好看的大眼睛，侧着脑袋，把脑后的两支发辫晃得一荡一荡，促着鼻头道：“人家才不管，人家只管师弟家里有没有好吃的。”

　　玄河微微一笑，牵着丹丹，转身欲去。

　　“七……”

　　一个声音，让玄河迟滞住了。

　　玄河一抬头，就见到了几个已然有些模糊了的身影：“胡九儿……”

　　玄河微微地笑着，走上前去，在那个依旧一脸轻浮放浪的青年的肩头拍了拍。

　　胡砚翔，胡九儿，北宁城大家族，胡氏家族的老九，昔年玄河还是北宁城纨绔之首时，麾下第一号小弟。

　　“又是宿在佳期馆才回来？”玄河轻轻地笑着。

　　胡九儿以及他身旁的一众人，都咕隆着喉头，伸着手指，浑身颤栗着口舌打颤，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七……，七少……”

　　玄河摆了摆手：“我回家去一趟。”

　　那胡九儿足足用了盏茶的功夫，才从震惊之中，醒转了过来，涩然一笑说道：“我们家又开了一间，叫做百花坞，七少爷要不要来试一试？”

　　周围的人，都在一片喧嚷之中，是以不闻“七少爷”这三个字。

　　玄河摆了摆手说道：“不了，你知道，我对你家的那些摇钱树，其实没有甚么兴趣。”

　　胡九儿忽然之间，显得十分旷达了起来，似乎一切都已经被他抛开了，嘿然笑道：“那倒是，灵族女子最是美丽倾城，那火灵部落的少族长，听闻是个少女……”

　　玄河目光一转，转向手牵着的丹丹。

　　丹丹早就已经被胡九儿看到了，不过玄河确定之后，他还是憋着一口气，差一点吐不出来。

　　故人相见，仿若一切都没有甚么变化。

　　“七少爷，你这次回来……”

　　玄河微微笑着，避而不答，只道：“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胡九儿于是啧啧赞叹，便不多话。

　　“我先回去一趟，家族里有些事情找我，你知道的。”

　　胡九儿道：“确实，七少爷这次回来，只怕要有许多的事情做了。”

　　就在这时，玄河心中一动，以他的耳力，十分清楚地听到了身后的众人环绕之中，那说书老人的声音：“列位，小老儿还有一个秘密，要告知诸位。

　　那就是，那西域法罗王朝，已经覆灭啦！”

　　玄河心头猛地一跳！

　　法罗王朝的覆灭，显然远在东辰的普通民众，还不能够全部知道。

　　果然，所有人都大为震惊：“甚么？法罗王朝，真的覆灭了？”

　　“不可能吧，那玄天皇朝，莫非真的是如此厉害，竟然这么快就将法罗王朝覆灭了？”

　　那说书老人兀自不停，拂髯笑道：“列位更不知道的是，那玄天皇朝，立国玄天大帝，不是别人，正是离开了灵域，行了一遭南荒凶险之地，又得了七千年之前摩天王朝的遗宝的玄家七子，玄河！”

　　玄河登时就被震骇的无以复加！

　　他猛然转身，目光如同暴雷，骤然激射！

　　清水河的桥头，霎那之间，仿佛被一支无形的大手，彻底地凝滞住了。

　　玄河陡然出手，一把抓去！

　　那清水河的桥头，好似一幕流动的画卷，在风雨之中飘摇着，变幻着。

　　一道手印，狠狠地抓向那众人围绕之中的说书老人。

　　玄河感觉得到自己的强横出手，迅猛何止数十倍的声音速度，简直胜过雷霆……然而，就在玄河的视线之中，那说书的老人，却仿佛是浑然未见一般，缓缓地站起身来，提起了一张折叠的凳子，手边的一杆招摇幡，伸手携住了那七八岁的小女娃子的手，举步就走。

　　他抚着须髯，缓缓传来飘渺无踪的声音：“老夫不过说书一老翁，搏众一乐耳，玄家之子，何必在意呢？”

　　轰！

　　强烈的震荡，在玄河的耳边响起。

　　他暴抓出去的那一只手，倏忽收回，仿佛根本就没有出手过一般。

　　清水河桥头，再也没有了那说书老人。

　　以后再也不会有。

　　横断行省北宁城，彻底地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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