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军这边,整整齐齐,以队为单位的攻击方阵已经排列完毕。
援鄂湘军第二协协统刘玉堂看着手底下数千名官兵年轻的面庞,又看看远处已经严阵以待的清军,稍一犹豫之后,他拔出了自己的指挥刀:“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杀啊,弟兄们!”
惊天动地的呐喊也从第二协近四千官兵起伏不定的胸膛里吼出:“杀!”
攻击方阵根据军乐队鼓手的敲击,踩着鼓点,非常有气势的朝着清军的防御阵地压了过去。
随着攻击方阵不断接近清军的阵地,方阵中的第二协的官兵都感觉到了那一丝紧张。大脑开始停止了思考,目光全都凝视着前方的敌人,只是身体依然条件反射般的跟着鼓点继续前进。
一百米,敌人依然没有开火,对面的清军的面目已是清晰可见。这让人自觉不自觉的产生了一种压抑的情绪,第二协的官兵甚至还产生了一种上刑场被枪毙的错觉,因为他们都在等待敌人枪声的响起。
虽然被安排在博爱书院留守,但是王振宇选择把本营的官兵留在书院组织防御,自己则和马西成上来了。现在他就跟在王隆中身边,拿着德国造的蔡司望远镜看着战场上的一切。对面的清军不愧是精锐的北洋军,敌人进入到了百米冲锋的距离上依然没有开枪。这可真是开眼界了,自己如果有这样一支军队在手,估计不但生存问题解决,这天下也无不可去之处了,王振宇心中不禁暗暗羡慕。
这时王隆中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摇摇头道:“刘玉堂这小子这次估计要吃点亏,对面的鞑子兵可不是什么善茬。不过玉带门应该还是能拿下来,他刘玉堂带兵也算是有一套了。。。”
话音未弱,期待许久的清军开火终于来了,“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如同后世点了百万响的鞭炮一般,马继曾的重机枪打响了,子弹如瓢泼大雨一般不要钱的朝民军进攻方阵撒去。这么凶悍的火力让王隆中,王振宇等人立刻目瞪口呆,这吃估计不是吃点亏的事了,完全就是一脚踢到铁板上,亏大发了。
第二协的官兵如割草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一瞬间就伤亡过百了。整个攻击队形乱成了一团,官兵们纷纷停止了冲锋就地卧倒,这一片早让北洋军清理过了,五十米的开阔地,连个掩体都没有,加之清军居高临下射击,卧倒这个姿势也避免不了伤亡的发生。
在后压阵的刘玉堂也吃了一惊,对面的火力居然这么凶,粗略一听,光是那重机枪的数量起码也是二三个协才该有的,他疑惑的回头看着黄兴。
黄兴似乎看透了刘玉堂的心思:“玉堂老弟,让弟兄们加把劲冲吧,对面敌人也就是火力猛点,守着玉带门这么大个弹药库,搞出一镇的火力配置来也不稀奇啊”
刘玉堂脸上一红,想想也是,立刻叫来副官:“快,马上组织敢死队,一定要攻上去。”
第二协一支百人作用的敢死队立刻散开,以最惊人的速度朝着清军的阵地发起了冲击。第二协其他部队的军官也立刻开始催促各自的士兵站起来进攻。
这支敢死队还真的让清军忙乱了一阵子,毕竟百来人散开着冲过来,三十挺机枪一时半会也照顾不过来,但是别忘了,在铁路路基下面的战壕里还有近千名北洋步兵,现在轮到他们开枪点名了。
这些北洋兵不愧是袁宫保一手训练的精锐,和旧军最大的不同,他们射击水平高,胆子大。换句话说就是面对战争比同时代中国其他军队要专业的多,那打出来的子弹,几乎颗颗咬肉。
敢死队的官兵们前赴后继的冲向清军阵地,虽然他们个个视死如归,精神足以感召日月了,却无法躲开那一颗颗罪恶的子弹。
随着最后一名心有不甘的革命军官中弹倒地,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这次攻势又被轻易粉碎了。
王振宇想了想,唉,要是有手榴弹或者炮兵就好了,二者有一样,眼前这个防御阵地都不会这么难打。不过大炮不谈,手榴弹这个玩意貌似在日俄战争中已经出现了,可是新军为什么都没装备呢?要知道,这个小东西在民国军阀混战时期可是各路军阀必备武器啊。
王振宇正想着了,第二协的官兵已经慢慢缩回到了出发阵地,士气严重受损。这一波次的攻击,连清军阵地的毛都没摸到,就损失了四百多人,占到了第二协总兵力的一成。这么大的伤亡,余下的官兵无论军官如何鼓动都不愿意再去面对对方如此凶悍的火力了。
王振宇终于脱离了历史教科书,真真切切的亲身感受到了北洋军强悍的战斗力了。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不愧是历史教科书上反复批判的著名反动军队,人家反动的有资本啊,那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凶悍啊。
而在指挥部里,黄兴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面对如此凶猛的火力,如此精悍的士兵,一脚踢到铁板上的自己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刘玉堂这边忙着清点队伍,安抚伤员。那边甘心典就组织第三协攻击了一次,这个老甘显然也是给清军的火力给震慑住了,还没让对方的子弹完全够着就缩了下来。看得黄兴是直摇脑袋,这种表现还不如第二协了。
黄兴只能看向王隆中了,毕竟会党那四千人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清楚。压个阵脚都是抬举他们了,最多也就是凑个人数壮壮声势而已,再牛一点就是跟着打个顺风仗什么的,再多就别指望了。眼下估计还得第一协上,之前打博爱书院,他们那个第三营表现就很不错。
却见王隆中苦笑着摇摇头:“总司令,您别看对方那火力吃子弹,就这个地方到车站的距离,消耗再大补充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而咱们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这么凶的火力,我估计咱们这八千湖湘子弟起码得有一半交代在这里了。您决断,我老王执行就是了。”
王隆中也是个妙人儿,前面说的黄兴心底都打退堂鼓了,后面一句又把黄兴的瘾给吊起来了。
黄兴一咬牙,拍板道:“所有人一起发起攻击,一鼓作气,一定要拿下这个地方。弟兄们,冲啊!”
一万多民军向马继曾的阵地发起了总攻击,王振宇没有参加这次总攻。他现在就是一光头司令,就算当一个大头兵冲上去也没用,族叔王隆中到是跟着黄兴冲了出去。看着黑压压的一大片民军如海浪一般拍向清军,王振宇头一次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兵上一万无边无岸。
可惜这万人的大潮虽然汹涌的排向了清军这个岸边,却被其凶猛的火力无情的打的粉碎。
也是郁闷,如果黄兴一开始就玩总攻击,兴许还能杀进去。一来那会自马继曾的机枪手大半还不会玩,可等民军这两轮不成功的攻击下来,都一回生二回熟的变老手了。二来当时民军士气还算可以,现在在看到第二协的惨状后,士气这玩意已经变得相当不靠谱了。
于是就出现了眼前这个在王振宇看来根本不是打仗,而是在被屠杀的悲惨场面。
民军惨败,伤亡八百人也未能实现突破,而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根据《辛亥战史》记载,反攻汉口战役在进攻玉带门车站的战斗中,我民军所属援鄂湘军第二协帅先朝玉带门的北洋军阵地发起了攻击,清军依仗着火力优势打退我民军之进攻,无数热血男儿倒在了冲锋路上。第二协协统刘玉堂组织的革命军官敢死队更是全部倒在北洋军的阵地前,尸体呈了完整的进攻队形,这一惨烈景象给守军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但玉带门仍然未克。。。
一直打倒天黑,玉带门也没能打下来,黄兴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下令收兵。这个年代可没有挑灯夜战一说,因为就算是军事初学者都知道,夜战这个东东可不能随便玩的。因为军队素质,夜盲症等多方面的原因,夜袭的结局往往是你还没打到对方,己方人马就因找不到军官而自行溃散了。所以这种赔本概率极高的买卖一般是没人敢做的。不得已,黄兴只能下达了撤退休整命令,反攻汉口的军事行动至此实际已宣告失败。
当晚,战时司令部所在,博爱书院。黄兴和王隆中为了是否撤退的问题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黄总司令,我老王虽然不是什么军神,但是仗打到这个份上,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连夜撤回到汉阳去,突袭玉带门已经没有可能了。现在退回去,起码还能守住汉阳,不然在这里拼光了事小,再丢掉汉阳就全完了”王隆中那个大嗓门最先嚷开了。
黄兴也来了情绪:“王协统,这个玉带门车站对于我军来说至关重要,我们就算全部牺牲,也要拿下这个车站。撤退之议,休要再提。”
“笑话,黄司令,咱们全部在这里打光了,谁去守汉阳?”王隆中当即反驳。
“王协统,革命怎么可能会没有牺牲,我黄兴也不愿意革命同志如此流血,但是你看看,你看对面清军的战斗力如何?如果我们不尽快拿下玉带门车站,从而切断他们的后路,断绝他们的补给以奇取胜的话,光靠退回汉阳去正面硬扛,就我们的实力,能扛得住吗?能扛得住吗?”黄兴也吵出了火气。
这时,身材高大的刘玉堂站了起来:“黄司令,我老刘跟他王隆中不一样,我是不怕死的,您说明天怎么打?我老刘第一个上去。”
王隆中闻言大怒:“刘蛮子,你TM的说谁怕死呢?”
刘玉堂一贯和王隆中不对路,两人当即胸口对胸口的撞到一起,都怒视着对方,眼睛仿佛要喷火一般。要不是李书城,甘心典等人反应快,一人抱住一个,双方差点当场就打起来了。
王隆中甩开甘心典的拉扯后对黄兴怒道:“我王隆中也知道军令如山,可黄司令您这个让弟兄们送死的命令,恕王某人对不住了,明天各位爱怎样就怎样,我老王在后头给大家加油鼓劲便是了。谁要想去送死,我王某人绝不拦着,这种糊涂账,恕王某不能奉陪。”
那意思就是明天哥哥不陪你们玩了,刘玉堂立刻喊道:“亏你还绰号王大胆,简直丢尽了我们湘军的脸面,你们不上是吧?没有你们,老子们明天照样能攻进这个车站。我还就不信了,没了你王屠夫,还得吃带毛猪不成。”
王隆中狠狠地瞪了刘玉堂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直接从屋子里冲了出去。
甘心典连忙对黄兴道:“咱们湘军的兄弟就是这么个冲脾气,吵完了就没事了,黄司令不用多心。只是王协统的话也没错啊,今个都没打下来,明天咱们如何能打下来,况且过了一夜,鞑子的增援再迟估计也上来了。黄司令,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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