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说这番话时,神色慷慨真挚,语气诚恳,俨然一副忠臣的架势。
苏哲差点就信了。
他很快就想起,历史上的曹操,可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扫灭群雄的同时,也逼迫汉帝封为魏王。
要知道,汉高祖刘邦可是留有遗训,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
称王,绝对是要篡位的先兆。
尽管曹操在自己身前,并没有迈出篡位的那一步,却为自己的儿子铺平了道路。
曹操一死,曹丕便在群臣的拥戴之下,轻轻松松的逼迫汉帝禅让皇位,登上了皇帝宝座。
眼前的曹操,却竟是一腔慷慨,口口声声要做匡扶汉室的中兴名臣。
而且,他还想拉着他苏哲归降,辅佐他成就中兴汉室伟业。
“曹操,你到底是在跟我演戏呢,还是发自肺腑,这有点不科学啊……”
苏哲看着慷慨激昂的曹操,一时沉吟不语,思绪飞转。
曹操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被说动了,深陷的眼眶中迸射出几许振奋,再次问道:“怎么样,苏子明,想通了没有,来吧,来我这里,咱们一同创造奇迹。”
情绪激动之下,曹操甚至是张开了双臂,摆出了等着苏哲“投怀送抱”的姿势。
“没想到,曹操还这么奔放,怪不得能写出那么奔放豪迈的诗来,只可惜,我可不想跟男人抱抱……”苏哲打了个哆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轻吸一口气,平伏下了肉麻的感觉后,苏哲无奈的叹息道:“你这番话,还真把我感动坏了,差点我就想跪你了,可惜啊,我苏哲还没蠢到听你几句慷慨激昂的忠义之言,就纳头跪拜,投诚归降的,若我当真这么好被说降,只怕也不配被你曹孟德如此赏识了,你说对吗。”
曹操满脸的激动热情,顿时被苏哲这几句,暗藏着讽刺的拒绝给浇了一头冷水,凉了半截。
他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
“你曹孟德一个月前,还只是区区一个东郡太守,谁能想到你一转眼间,就降伏了百万黄巾,坐拥一州之地,所以这谁强谁弱啊,变化莫测,谁又能说得准呢。”
苏哲眉宇间,燃起了傲色,“所以这保护天子的重任,就不劳你曹孟德费心了,我既然敢接纳天子,就有绝对的信心保护得了天子,任你哪路所谓强者枉想染指天子,我保证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一番狂傲宣言,苏哲拒绝了曹操的“好意”。
曹操脸色越来越阴沉,欣慰之色渐渐阴去,随而代之的,则是渐渐涌起的凛烈杀机。
他皱着眉头盯着苏哲,冷冷道:“既然你这么自信,看来你我之间这场战争,是无法避免的了,你当真有信心,以区区五千之众,抵挡我三万精兵吗?”
“兵在精而不在多,孟德若是不信邪,大可来试一试。”苏哲语气平静中透着几分傲气。
“好,够狂!”
曹操手一挥,又是一声大笑:“虽然你很自负,却还是很对我胃口,既然我现在不能说降你,那就只有亲手击败你,杀的你心服口服归降我了。”
苏哲嘴角却掠起一丝玩味,冷笑道:“孟德你也别把大话说太早,说不定,用不了几日,你就要不战而退呢。”
不战而退?
曹操一怔,眼转子转了几转,未能领会到苏哲言外之意。
他以为苏哲只是随口一句话而已,便也没有多在意,当即不以为然一笑,拨马转身而去。
会面结束,苏哲也转身径归堵阳城。
……
半个时辰后,苏哲已经坐在了堵阳城的大帐之中,喝起小酒解渴。
“哎呀呀,浪费了那么多唾沫,渴死我了。”
苏哲嘴里抱怨着,也不理会什么体统,端起酒壶直接仰头灌尽,好不洒脱。
“主公,会面的结果如何,那曹操有什么目的?”李严却迫不及待的问道。
苏哲灌尽了酒,咂巴了几下舌头,方才不以为然道:“也没什么,那曹操无非是打着保护天子的旗号,想让我把天子送给他保护,还想让我归降他,辅佐他做什么中兴之臣。”
“两军尚未开战,他就想让主公不战而降?嗯,看来这个曹操,也是个行事不按常理之人。”李严啧啧感叹,语气中透着几分讽刺。
“非常之人,自然喜欢做非常之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苏哲说着,身子一斜,抓起一把蚕豆就嚼了起来。
李严看着苏哲那副“懒散”的样子,心想你也别说人家,你就不是什么正常人,你跟那个曹操,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略一沉吟,李严便又问道:“那主公可答应了么。”
“当然不可能了,你当我傻啊。”苏哲不屑道。
“是是,主公好容易走到今天的地步,怎么可能因为那曹操几句话就投降呢,真要这样,只怕主公这中兴之臣做不成,这千古笑柄倒是板上钉钉了。”
李严感慨一番,又道:“只是主公若是不降,就只能硬扛曹操了,对方有三万精兵,又挟着降伏百万黄巾余威而来,锋芒正盛,恐怕不好对付。”
他话音方落,胡车儿一拍脑门,忙道:“对了,方才南面也传来了急报,刘表已派黄祖率六万大军攻上了汉水北岸,已经把樊城围成了铁桶阵啦。”
苏哲神色没有一丝惊讶,刘表兵围樊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对甘宁有信心。
李严却道:“甘兴霸毕竟只有两千兵马,就算他再强,也不可能坚持多久,我们必须要速速解决了曹操,才好及时回救樊城,只是……”
只是后面的话,李严没有说下去,只是轻叹一声。
显然,连自负的李严,就认为曹操乃劲敌,在曹操的攻势下,能守住堵阳,阻止曹军继续南下就已经不错了,谈何速败曹操,回师南援。
大帐中,沉寂了下来,就连胡车儿也没底气嚷嚷了。
最后一颗蚕豆嘎嘣儿嚼完,苏哲拍了拍手上的残屑渣子,一脸轻松的笑道:“谁说我们不能速退曹操了,正方,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悲观了,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李严一震,眼前一亮,急问道:“莫非主公已有击败曹操的妙计?”
“我要提醒一下,我只是说速‘退’曹操,我可没说过要速‘败’曹操。”苏哲抠起了字眼。
李严眼神狐疑,反问道:“难道这其中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苏哲一本正经道,“败,意味着我们必须跟曹操交手,才能让他退败走,而‘退’,则有可能不消一兵一卒,就让曹操自己卷铺盖滚蛋,你说这其中有没有区别呢。”
李严这下就被苏哲绕糊涂了,完全搞不懂他什么意思。
难道说,曹操还能不战而退不成?
这可就有点天方夜潭了,人家大老远赶来,就是为了抢夺天子,既未遭败绩,粮草又充足,凭什么不战而退地,无功而返?
“哎呀呀,出城走了这一遭,还有点累了呢。”苏哲伸了个懒腰,“我要先睡会,做个美梦,你们就去准备守御堵阳之事,别的什么都不用操心,就等曹操自己卷铺盖滚蛋吧。”
说着,苏哲以手托额,懒洋洋的斜依在了案几上,没片刻的功夫,竟是打起了呼噜。
李严和胡车儿对视一眼,只得退了下去。
“主公到底何来的自信,他不会又是指望着,靠一场突降的天象异变来击败曹军吧,这世上,哪有这么好运不断的人呢……”
李严喃喃自语,满脸的困惑。
……
曹军大营,中军大帐。
曹操饮了不解渴酒,润了润嗓子,目光看向程昱,笑问道:“仲德,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长驱南下,而是要拖着等那苏哲到了吧。”
“昱明白了,原来主公一直很欣赏那苏哲,想要招降于他。”程昱感叹道。
“那你觉的,这个苏子明,值不值得我这么做?”曹操放下酒杯,又问道。
程昱道:“主公的识人之能确实不错,无不论那苏哲才能如何,单就今天他跟主公会面时的应对,所表现出来的气势,此人就绝非常人。”
曹操嘴角扬起一丝得意。
“只可惜啊。”程昱话锋一转,却又叹道:“此人野心不小,又太过狂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归顺主公。”
曹操脸上却燃起一丝傲色,冷哼道:“驯服一只绵羊能有什么乐趣,把一头狮子驯服了,那样才有成就感。”
程昱一怔,却笑叹道:“看来主公是把苏哲当狮子了,可是人家的名号可是‘卧龙’,只怕远比狮子难以驯服啊。”
“他就算是条龙,那也是‘卧’着的嘛,既然是卧着的,那就说明在等着被人骑,嗯,骑龙,可比骑狮子有趣多了吧……”
曹操是说越来劲,焦黄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程昱不好再与他争辩,便道:“无论如何,今日苏哲是拒绝了主公的好意,主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还用问么,他不服,当然是打到他服为止。”曹操一摆手,语气中陡然间杀气凛然而起。
程昱点头道:“既然主公决心已下,那我们就商量商量,怎么杀到这条卧龙伏首称臣吧。”
话音未落,一名亲兵匆匆而入,将一道急报帛书送上。
曹操展开那帛书一看,蓦然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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