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部队草草的吃完,几天来最饱的一顿饭后。急于在雨停之前进山的李子元,丝毫没有犹豫地带着部队,立即向着预定的方向进发。吃饱了肚子后体力明显恢复一些的战士,使得行军速度明显加快。
而沿途的日伪军不是被调到八松岭,就是被大雨赶回了据点。再加上李子元的行军路线,都选择在了最偏僻的地方,所以一路上还算是安全。但即便是这样,为了避免被日伪军便衣盯上。李子元除了自己亲自带着前卫部队之外,还安排贺会章这个经验丰富的老货带着后卫。
在沿途没有发生任何遭遇战的情况之下,李子元的冒险取得了成功。在天黑时分雨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李子元带队赶到了伏虎寺一线。看着眼前黑黝黝的太行山,李子元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到这里,也预示着自己终于脱险了。
看着眼前的太行山,又回首望了望了山外。想起八松岭外那个有着一双温柔大眼睛,还有那只温暖华润小手的女人。摇摇头轻轻地叹息一声,自己虽说未婚,但人家最终还是有夫。自己终究还是一个过客,忘记也许才是最好办法。此一去,今生也许不会再有下一次的相见。
到了伏虎寺一线后,李子元拒绝了钱德福休息一下的建议,带着部队立即进了山。不过在进山后,李子元并未放松警惕。在抵达天梯修整地点之前,李子元一直都是展开战斗队形前进的。
在这一带植被茂密的情况之下,做好战斗准备还是必须的。日军设伏的能力,可一点不比以打伏击战为主要作战手段的八路军,要弱到那里去。别已经到了家门口,反被日军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一直到了天梯之后,基本上彻底松了一口气的李子元才下令部队休息。犹豫了一下,李子元还是命令点燃几堆篝火。这一带是整个壶北县人烟最少的地区,不是人烟稠密的八松岭。只要自己警惕性高一些,应该不会在出现之前被伪便衣队发现,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的事情。
不过在部队过天梯之前,选择的休整地点,李子元也慎重的挑选过。他将休整的地点,放在了一处避风处。这里地势比较隐蔽,只要小心一点、警戒哨放的远一些,即便点燃大堆的篝火,不走的过近也很难被发现。
在下定决心之后,生怕第二天早上就会出现病号的李子元,命令部队立即轮换烘烤衣物,同时抓紧时间吃饭。除了警戒哨之外,在吃完饭之后所有人全部休息,以尽可能的缓解一下疲劳。
只是在部队休息的时候,李子元自己尽管很疲惫,却是始终无法入睡。知道了史今被捕的真正原因后,尽管在那位老者和他家人面前,一直都在拼命的掩饰。但从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起,李子元的心却是更加的痛苦。
他认为自己如果能够将史今外出联络时候,可能遭遇到敌情考虑的更详细一些。对敌军对壶北西部平原地区的控制力度,以及敌伪的侦察和判断能力,认识的更加清晰一些,完全可以避免史今的被捕。
派史今出去找一区区委,在这件事情上李子元认为自己没有做错。当时的情况以及后来的证明,也验证了不找到一区区委,部队会遭遇到的困境。自己当时唯一的错误是,对史今身份可能会暴露方面,还是有些考虑不周。
史今曾经在三区担任过区小队长,日伪方面并不一定没有人会认出来他。尤其是三区始终没有建立稳固的根据地,始终处在犬牙交错的游击区情况之下。史今真正的身份,在有心人眼中并不是一个什么太大的秘密。
自己没有考虑到那张良民证开出的地点,以及对日伪军便衣队的能力轻视,才造成了史今被捕直至遇害。只是现在后悔却是已经晚了,那个总是憨憨一笑的老大哥,再也无法回来了。李子元都不知道自己回山后,该怎么去面对史今的家人。
看着雨后清爽的夜空,满天的星斗。李子元发现自己在很多方面,还是显得过于执着了。总想着带出一支铁打的部队,与日伪军面对面的较量。在战术方面却始终没有改变,在主力部队时期的那一套,忽视了眼下自己所面对的真正复杂形势。
之前虽说在心里面,一再叮嘱自己要适应游击作战。但无论在计划的制定,还是行动的方向选择上,实际上都还没有能够摆脱主力部队的那一套。这次跳出外线作战,可谓是结结实实的给自己上了一课。
今后该怎么改变自己的战术,使之更加符合现在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自己眼下最该考虑的一件事情。问题是这个战术该怎么改变,转为采取什么样的战术,李子元发现需要自己认真的去琢磨。
以伏击战和运动战为主的战术,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具体到实际战术运用上,究竟该怎么用,自己还得好好的掂对一下。武器装备的配备上,尽可能的增强还是要必须的。但是在弹药来源主要依靠缴获的情况之下,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利用自己手头上,可以利用的资源,也是该好好的琢磨一下。
想到这里,李子元闭上了眼睛,靠着树干静静的沉思着。而同时已经极度疲惫的部队,除了哨兵还在坚持之外,其余的干部和战士,或是相互依靠、或是抱着枪靠着树干沉沉的睡去。只有熊熊的篝火中的松树枝,偶尔不断的炸响着。
就在李子元闭眼沉思,似睡非睡的时候。在后边照顾伤员的李子筠,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将一块油布铺到地上后,直接坐在李子元身边,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这个多年未见的弟弟。
眼下李子元当年满脸懦弱的神色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坚毅和刚强。坐困八松岭时候,表现出的果断和敏锐,让李子筠几乎不相信,这个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当年懦弱的就连一个普通的下人,都敢动不动喝斥一番的弟弟。
眼下当年那个身子骨单薄的小小少年,眼下也已经长成了一个健壮的男子汉。当年让自己心疼的这个自幼丧母,在家里又不招人待见的弟弟,现在早就已经不用自己在呵护了。这让数年不见的李子筠,心中多少感觉到有些失落。
尽管此次意外相遇之后,李子元总是对自己躲躲闪闪。对自己这个曾经唯一真心疼爱他的姐姐,早就已经没有以前的依赖。但李子筠却是依旧想要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这些年究竟过的什么样的日子。这不干八卦不八卦的事情,只是单纯的一个姐姐对自己弟弟的关心。
她在北平读书的时候,曾经听过这支部队前身,当时还叫做红军时期的一些传闻。也看过后来进入陕北的第一个外国记者,写的那本描述了红军长征的那部《西行漫记》的汉译本。那本诞生在孤岛一样的上海租界内的小说,在他们这些大学生之中流传的很广。
在加上之前的新闻报道,以及一些传闻一样的东西。她知道当年的红军,长征时侯走的很艰苦。她想不出来如果那些传闻是真的,自己这个当年身子骨很单薄的弟弟,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皮带和草根,那些东西真的吃过吗?
相对于一脸古怪的看着弟弟的李子筠,她面前的李子元其实早在她坐到身边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知道身边来的是谁了。表面上看好像是已经入睡,但其实全身细胞都处在戒备中的李子元,要是没有这点能力早就死了多少回了。
只是真的有些怕了自己这个姐姐的李子元,真的不想睁开眼睛去面对自己这个姐姐。尽管残存的记忆不多,但李子元也知道这个姐姐对原来自己的关心。自己躲闪的时候,李子元也不是没有看到李子筠眼中的落寞。
可眼下的李子元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曾经在记忆中熟悉,但眼下却相当陌生的姐姐。他知道李子筠想要问一些什么,可对于眼下的李子元来说,很多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根本就不想在一起提起。
再加上自己这位姐姐,时不时的来一些古怪思想,让已经习惯了没有家人生活的李子元,很是有些无法接受。与其尴尬的坐着,还不如装睡让她自己回去。只是李子筠就在那里坐着,迟迟没有离开,让李子元也只能开口道:“二姐,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而此时抱着膝头,看着眼前篝火的李子筠,在听到他的话后却是没有丝毫意外的道:“这几年你的变化虽然很大,可这个毛病还是没有改掉。一遇到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就是当个缩头乌龟一样的装睡。”
“尽管这些年没有见面,我毕竟是你的姐姐,你身上的一根汗毛我都知道长什么样,你的毛病我还不知道?我也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不在需要姐姐了。可你总该让姐姐知道,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听到李子筠的这番话,李子元靠着身后的树干道:“二姐,我这些年的经历没有什么好说的。那年红军南下,咱们家人跑往成都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将我自己丢在了家里面。”
“当时一觉睡醒,发现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反倒是感觉到从来没有的轻松。那时候一个人无拘无束的,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正好红军进入咱们所在的那个县城,就直接参加了红军。先跟着红军参加了百丈关大战,又跟着红军北上抗日。”
“跟着部队一路爬雪山、过草地,咱们家乡北面川西北的那些大雪山,几乎我都爬了一个遍。从四川家乡,一直走到了陕北。先给老首长当了一年多的通讯员,后来又当战士、班长。东渡黄河之后,当排长、连长,后来又调到壶北当基干游击队长。”
“部队是一个锻炼人的地方,那怕你在家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得的半大孩子,在这里也会快速成熟的。一场血战打下来,面对尸山血海什么都不在害怕了。走过三百里无人烟的大草地之后,吃过皮带和草根后什么苦也都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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