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张豪杰买来了早点,烙饼豆花,每人都有,魏府里的人,有人开始吃起来,有人强忍着肚子的饥饿,不愿吃东西。魏府外积聚着几十号人,在大清早就说开了,李国楼站在门板后面偷听,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人的想象会那么丰富,他想到的结局,外面的人都有了答案。
听了一轮下来,李国楼有了答案,原来连他也不是好人,贼喊捉贼,是小李子嫁祸给斧头帮。有人看见小李子提起二百来斤的大活人,还有人看见小李子是从高墙上翻越出来的。
李国楼真想冲出门外和大嘴巴辩论一番,他的肩膀被艾海一拍。
艾海微笑道:“嫌疑犯别想逃,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深更半夜还在大街上混的人,都是飞贼和采花贼,你不要和我说你是打更的,这一点我马上可以揭穿你。”
李国楼苦笑,说道:“我容易吗?一个晚上没有睡觉,原本今天还要拿腰牌,现在好了,和死人家属呆在一起。走也走不开,万仵作不来,我们就干耗着,什么也不许碰吗?”
艾海打量李国楼的装束,撇一撇嘴,道:“你这样子跑到衙门,我们还以为是假洋鬼子来作怪呢。你给我说老实话,真的出过洋留过学。还是在南洋做苦力赚了些钱,回来卖个小官当当。瞧你的德性,让你去收保护费,被人敲掉大牙回来。”
李国楼道:“说老实话,我不喜欢穿丝绸马褂,不能乱动,一弄就脏。至于你穿的青衣大褂,看上去挺威风,不过我还没有领一件。这顶帽子,我实在不喜欢,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总觉得碍眼。”
艾海回道:“这顶帽子我也不喜欢,不过下雨天就派用场了,大头大头下雨不愁,就是说我们呀。哎······小李子,你倒是挺会绕弯子的,我问你的问题,你一句不答,反而套上我的话。给你一句忠告,到了衙门给邬师爷一份见面礼,你的一套行头,都是他发给你的,想穿不发霉的青衣,没有洞的帽子,就殆孝敬长官。我们长官包大人有十名师爷,每个人掌管的地盘不同,有的是不能得罪的,有的理也不要理他,你乱送红包会有后患的。懂吗?”
李国楼瞧着艾海伸出的那只手,知道老前辈要教他做人,当然第一步也是给红包。李国楼昨晚抓老千,分了一些碎银,现在正好派用场。他递上一块碎银没有反应,艾海的手掌依然张开,李国楼再加上一块,他的右手亲自把艾海的手掌握紧。让艾海不要贪心,再贪得无厌,就会伤兄弟感情。
叹息道:“艾兄,来日方长,给长官一个面子。我听说长官来了,是手下人给孝敬的,你怎么把规矩做错了呢。”
艾海嘿嘿一笑,把手伸回去了,说道:“没错,若是你做我的长官,我会送上孝敬的。但进门的规矩不能坏,你想知道规矩,也要守规矩。大家礼尚往来,做一个本分之人,和气满堂,这是包大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我们这份差事,发不了大财,也饿不死人。和京城里其他衙门比起来,还算好过。这一次魏家要遭殃了,他们是有钱人家,包大人要大发财了。我辛苦一晚上,也算尽到责任,到时包大人不会亏待我们的。这个你懂了吗?你的碎银是有回报的。”
李国楼惊叹道:“啊!魏家死了家主,还要破财,这是哪来的规矩,没天理啊。”
“嘘嘘嘘嘘······”艾海白眼,怒瞪道:“小李子,给我轻声一点,如今哪个行当不是靠山吃山,又不是我们让魏家家破人亡的。我们抓住杀人犯,魏家得到安慰,不要表示表示。否则这桩官事,包大人判不下来,拖到明年秋天还是疑问手呢。若是皇帝家有些变动,来个大释天下,魏家不是什么也捞不到,还会有无穷后患。这也是有规矩的,邬师爷出面会和大奶奶谈的,我们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李国楼问道:“艾兄,若是魏家有人和满游历勾结呢?”
艾海道:“我们又不是劫匪,会让人家破人亡。什么事都有规矩,不会乱来的。难道我们把珍宝轩吞了,以后谁还会来打官事。就像收保护费一样,有谁会交不起这点份子钱呢。这里是皇城根,没有大贪污犯,若是大太监安德海在皇帝那里嚼舌头根,我们包大人不是自己找死吗?和气满堂,和气生财,懂了吗?棒槌。”
李国楼问道:“照你这么说,斧头帮也要送礼?”
艾海不满道:“说你棒槌就是棒槌,若是笔案里落下斧头帮三个字,给上面的人看见,谁会有好处?韩大当家怕是现在已经到衙门里打探消息了,姚错正在肚子里夸你是小福星呢。不仅替他抓老千,还让他大捞一笔,以后有案子他会带着你的。至于你得罪谁了,你这么聪明我就不说了。”
艾海干笑几声,扬长而去,前去迎接门口一辆马车,万仵作带着两名徒弟,从马车上跳下,五十多岁的万年青动作矫健,第一眼就是打量李国楼,两人平生第一次相遇,就有些互相看不顺眼。
院子里艾海向万年青诉说了案情,万年青只是点头倾听,没有多说话。
等艾海说完,万年青问道:“有谁看过案发现场?”
艾海道:“我和马德全,看了看尸体,没有靠近。这位新人李国楼,他看过现场,不过他没有动过尸体,还有就是魏府的副总管徐小虎搭过死人魏文少的脉搏,其他人都说没有靠近过尸体。”
万年青理都没理李国楼,不削一顾的扫过李国楼的脸庞,戴上手套口罩,背好工具跨进南房,身后两名徒弟,亦步亦趋跟随在后面,其中一名徒弟手里拿着笔,是做笔案的人。
李国楼不要面皮,不管几名仵作对他的臭脸相向,也跟进了南房。另一名徒弟,喝道:“你!不许靠近现场。”
李国楼点头哈腰,微笑道:“我就在客厅看看,保证不碰到脚印。你忙你的,我不打搅你。”
仵作方开心二十岁出头,原本是坟场挖坟墓的人,对现在这份工作,看得神圣无比,恶狠狠瞪眼李国楼,恨李国楼破坏现场,在三名仵作看来,李国楼是多余之人,将现场弄得一塌糊涂,就是李国楼不知轻重,在地上踩出一个个血脚印。
看见方开心,在用宣纸拓地上的血脚印,李国楼尴尬的说:“方兄,这几个是我的脚印。”
方开心头抬也没有抬,没有好气的说:“这我知道,你不用多嘴。”
李国楼伸长脖子,看向卧房门口,但听见万年青怒喝道:“是谁动过尸体了。哪个瘟神说谎了,给我老实讲来。”
李国楼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坦白道:“是我稍微动了一下,我没有碰那把刀,原本就是这么插到底的,不管我的事。”
万年青斜睨一眼李国楼,说道:“你不老实,大大的不老实,我记住你了,给我小心点,和我过不去的人,我会让他臭一辈子。”
马德全行近,低声道:“小李子,不要得罪万年青,他会把尸臭弄到你身上,这大白天,你到哪里去洗澡呢。”
李国楼打一个寒颤,惊悚的瞧着三名仵作。没有想到他犯了忌讳,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做了人家的工作,犹如杀人父母,这两只脚还没有踏入衙门,就有仇家了。他想学习查看现场,没有想到衙门里,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他做的事没有得到表扬,万年青没有问他一句话,已经当他是空气。
李国楼只有装孙子,低头哈腰嬉皮笑脸贴上去,他天生厚脸皮,人家给他看臭脸,而他可以视而不见。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万年青脸色好了许多,白眼扫了李国楼一眼,不再为难李国楼的无知瞎搞。
李国楼对着艾海一使眼色,艾海心领神会,说道:“万师傅,发现什么情况?”
万年青依然低头检查者尸体,说道:“从现场看来,死者是被一把牛儿尖刀,一刀插进心脏,没有其他伤口,这么近的距离死者没有用手抵挡,一个说明他不及防,另一个就是他没有想到此人会给他致命一刀。凶手力气很大,一刀致命此人心狠手辣,在现场没有留下太多踪迹,不过这几个血脚印,应该是凶手留下的。另外几个是小李子留下的脚印,还有几个可疑的脚印,应该是魏府里的人不小心碰到其他人踩出来的血脚印。至于凶手几个人,倒是不好说,也有可能留下血脚印,不是凶手留下的。”
艾海问道:“万师傅,这是为什么?”
万年青指着从尸体上拔出的那把刀,说道:“因为凶手没有拔出这把凶器,他是用力捅进死者胸口,立刻抽身而走。但牛儿尖刀上有血刃,一刀插进死者的身体,刀刃飚出鲜血,凶手手上、身上一定沾上血迹。所以脚印倒是其次的,真正的证据是手和衣服。你们把满八爷,打得血流满面,衣服上都是血,他的那件衣服上沾满血,我都不知怎么写那份报告?这件案子可以做成铁案,谁都翻不了。至于满八爷有没有帮凶,从现场来看,倒是看不出,因为尸体从被杀的那一刻,没有动过地方,只有小李子翻过来一次,还算完整吧。”
李国楼最关心的问题,没有触及到,他实在按耐不住,问道:“万师傅,那你看死者到底死了多长时间?”
万年青老练的翻看死者的眼皮以及触摸死者的身体,好长时间的折腾,最后道:“我可以保证,死者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时辰,也就是六小时。小李子这次你走狗屎运,抓住了杀人犯。我们可以在外面八个疑犯身上榨出多少油水?就看包大人的手段了。”
看着几名捕快、仵作一起偷笑。李国楼心里清楚,万年青的意思是说,要把魏府这八个人全部带回衙门,再审问一番,先让他们吃点苦头,磨上一天时间,然后才放他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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