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楼见识了兄弟情,一个回合还没到,他就被弟兄们整趴下了。豪言壮语听了一轮,就喝下二十几杯酒,速度就是情谊,碰杯之中李国楼倒了下去。李国楼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姚错大声道:“小李子,太嫩了,以后还是喝花酒吧。”
接下来发生些什么?李国楼一无所知,等他再醒过来时已经到自家门口,深沉的夜色中,马车夫不耐烦的敲打大门。
夜里洗井水澡是非常寒冷的,但此时李国楼浑身热血沸腾,就是要让自己清醒一些。发髻也被散开,一桶冰凉刺骨的井水从头浇灌而下。这好似一场梦,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天上的繁星点点,告诉他还是在夜里,梦依然没有醒来。
明天会是怎么?已经和过去告别,全新的开始,未知的世界,一条从没有人走过的路,这一切都是自己挑选的。
他也在反思,为什么会做这种事?破案之时,还不忘捞好处。拜见大哥之时,怎么会想到消灭黑帮的办法?所有的事情,其实是刹那间决定的,没有前车之鉴,只是跟着一颗骚动的心。
心里想得最多的是杀人,凶手行凶时杀人,他要赢就要抓出凶手。而他却要不停的杀人,为了外面不属于他的世界变成他的,他只有靠杀死那些黑帮老大来做到。李国楼在星光下,看着两只手,一双已有老茧的手,还显苍白纤细。
这是一个属于火枪超越武功的时代,武功亦要有燧发枪辅助。衙门里的火枪实在太老土,是洋人早已淘汰的下脚料,用来装点门面的,弟兄们都说不敢开一枪,怕有炸膛的危险。这怎么行呢?和敌人交锋第一招,绝对要处于优势,他要有新的燧发枪武装自己。一个全新的想法酝酿而生,凭借他假洋鬼子的神通,洋人的先进武器将会武装自己的小队。
星光之下李国楼的脸色变得狰狞,计谋已生,一个个点子,都将付诸实施。而他就是这场行动的开路先锋,想要得到权力,就要有所付出,倾尽全力赢得胜利,就能赢得大哥的尊敬,亦能在京师打响名号。李国楼升腾起勃勃野心,压抑不住的野心已经在心里发芽,跨出去的每一步坚实而有力,没有回头路,绝不回头叹息。
变革的时代,造就一批新新人类。没错!假洋鬼子理应有常人没有的胆量,既然早就是开路先锋走出国门,那就继续闯下去将京师改变,让那些官老爷见识一下什么叫革命!
饭厅的桌子上,果盘里堆放着橘子和松糕,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干净整洁的布局,一朵野菊花插在玻璃杯里,有人精心打扫过了。李国楼不由坐下吃着松糕,脸上又有些苦笑,但笑容里已有甜蜜,被人关怀的感动,让他有了人性。
儿女情长理应是他这个年龄第一选择,但他却选择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不做败家子,不做公子哥,更不做四处留情的风流汉。心里有了羁绊,会和事业冲突吗?想象之中事业理应和儿女情长无缘,先事业为重吧!李国楼心开始烦躁不安起来,越想越烦,越烦越想见陈香芳,还是不见为妙,省得心烦意乱。
枕头边一只散发清香的橘子放着,而那朵野菊花,也摆放在边上,这是不再想念的样子吗?李国楼自欺欺人的安然入睡。什么都不去想,明天将会水落石出,跟着感觉走,靠天赋异禀走入捕快的生涯,那就让案件越来越多,侦破案子才是硬道理。
梦境之中李国楼都在侦破自己作的杀人案,他在作结案陈词,另一个李国楼被他一脚踢翻在地。倏忽之间地上的李国楼开始变脸,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他脑海里,这么多人是罪犯,是杀人凶手。忙乱之中李国楼不知所措,一脚将被子踢掉,而他也滚落下地。能睡四个人的大床也不能让他睡得安稳,无奈之中李国楼再次进入梦乡。
另一地点,油灯闪亮,昏暗的牢房里有了开门声,鼻青脸肿的满游历睁开水泡眼,姚错、邬得福板着脸站在牢门口。
满游历虽然拖着脚镣,但现在是半夜时分他还是知道的,噩梦般的经历到何时结束?一天只吃了一顿,还是只有一只黑得发霉的硬馒头,这就是他今天唯一的食物。既然在江湖上混,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吃冤枉官事却让他心有不甘。既然今天承认了杀人的罪行,那就等包大人开堂审案时再翻供,这种无底洞的官事,拖上一年半载也不一定。大哥寒月秋一定会想法子救他的,只要他咬牙顶住,不要将斧头帮的秘密说出来。如今支撑着满游历神经的只有斧头帮入门的誓言,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着他。现在终于看见了主事的主,何去何从让满游历扑通跪地。
“姚大哥,你要救救小弟啊。我好冤枉啊!”满游历又有倾诉的对象,眼泪鼻涕一大把。
姚错微微一声叹息,好似无奈之中的无言,结局已经注定,他也无可奈何。
姚错开口道:“满八爷啊满八爷不知说你什么好,出现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干了一件丢尽斧头帮脸面的事,有几个人还会认你做兄弟?你说包大人会放过你吗?”
满游历又一次赌咒发誓,他没有杀过人,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表述一遍。这是他第几遍的复述,蛮游历怕是自己也忘了,反正不同的人,要听不同的表述,真话倒是没有说过几遍。
姚错、邬得福好似这次被满游历的话语打动,邬得福对着一个门口站着的牢卒,说道:“把满游历的脚镣打开,再去弄些水来,给他洗一洗,我们换个地方再聊吧。满游历,你既然看见姚大哥来了,心里应该清楚,你的案子有回转的余地,明天会有人重新给你录口供。”
希望回到人间,满游历拖着沉重的脚镣给两位再世包公磕头拜谢,若是人生不认识这两位大哥,他的罪行是要砍头的。满游历破涕为笑又有了几分江湖大哥的气度,伟岸的身躯第一次在这里直起来。
人终于不要坐在冰冷的石地上,满游历大口吃着菜,大口喝着热汤,两世为人。坐过监狱的人才知道这里的可怕,和臭虫老鼠为伴的日子,会让人发疯癫狂。
等到满游历抹嘴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姚错才开口道:“满八爷你也是一条汉子,干嘛要去做偷香窃玉的事,这是江湖上最让人不耻的事情,斧头帮已经要开革你了。”
满游历有了精神,尴尬的说:“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要,我这也是鬼迷心窍,掉进陷阱里了。昨晚那个小白脸假洋鬼子才是正主,他才是谢秀珠的相好的。我姥姥的冤死了,被一对奸夫**给算计了,我若是······”
姚错打断满游历的胡言乱语,道:“满八爷,你除了裤裆不停使唤,嘴巴也这么臭啊。出去后好生打听一下,到底是谁给你留活路的?你嘴里的假洋鬼子,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他叫李国楼,是我的手下。以后你还会被他一脚踢翻,这辈子你就是他的手下败将,别想报仇了。”
满游历就算有天大的仇恨,现在只能服软,赶紧表态道:“哦!一场误会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姚大哥、邬师爷你们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
邬得福斜睨道:“满八爷,你已经胡来了,咬出这么多江湖兄弟,不给他人留活路,人家会给你留活口吗?”
这下戳到满游历的最痛处,今天供出多少其他帮派的事情?好似不是斧头帮做的案,只要他知道一些情况,都吐露出来了。一股寒气从脚底一下子冲到头顶,伟岸的身躯再次变成一条虾米,躬起身体耷拉着脑袋,看向边上安坐的邬得福。
满游历嘿嘿傻笑,道:“邬师爷,小弟的一条小命被你攥着,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你们若是抓人又把我翻出来,还不如让我呆在牢里发霉。”
邬得福随口道:“好吧!那就让你发霉吧。”
满游历大急,腾地站起来,苦笑道:“邬师爷尽开玩笑,我知道我该干什么,只要不出卖大哥寒月秋,我可以把老婆也卖了,两位这下该满意了吧。”
满游历意思很明了,他肯做官府的内线,这种吃两头饭的人,在黑帮里面比比皆是,有后台的别义词,就是会出卖消息给官府。想要在黑道立足,除了自己手上有活,心狠手辣,杀出一块地盘。还要消息灵通,靠出卖弟兄、同门、对手,来换取地位。同样官府里的人,也会投桃报李,在关键时刻救急。像衙门大扫荡,京师大搜检,都会提早通知内线,让他有机会为帮派立功。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把戏,中国人已经有千年的历史,谁也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姚错道:“满八爷,这种事不怕你玩幺蛾子,今晚就有人会被抓,人证也会抓进来,只要你肯听话,不会有你的痕迹。出去后管好你的裤裆,不过嘛······如今你也知道,你们斧头帮已经日落黄昏,死了几个爷了?下一个说不定就是你,我怕你还没有立功,就横尸街头,只好带着所有的秘密进地狱去。”
满游历横拧,犯浑道:“大不了鱼死网破,想要我们斧头帮服软,想都别想,我的大哥会为弟兄们报仇的。”
姚错哈哈大笑,道:“好有种,我要的就是这句话,明天出去后,告诉你大哥,我想和他谈一回生意,越大越好,问他想不想做京师的老大?”
话一挑明,让满游历高兴万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原来官府已经不愿再看见青帮在京师胡作非为,要到斧头帮出人头地的时候了,而他将给斧头帮带来一场大富贵,新的地盘,新的小弟,将会纷至沓来。只要有官府撑腰,他敢杀进青帮的老巢“北新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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