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楼进入西面的房间,只见姚错和另外两名队正陆海空、行云风都在里面说笑呢。
行云风老军旅出身,五大三粗状,当做兵的人,说起话来大嗓门,这里数他岁数最大,已经超过四十岁了。姚错在他面前也不敢摆长官架子,几个人谈笑风生,金二子站在一边伺候着,斟茶递水。
李国楼心里感觉奇怪,为什么跑到他的地盘上来,应该是他到长官姚错的房间里去呀。
姚错一瞧李国楼进门,便道:“小李子,说你什么好,快点去把衣服换了,你又不是师爷,穿着随便自由,领了衣服就穿好,穿绿衣是最光荣的。”
一句话博得满堂大笑,含义嘛大家心领神会,几个人的话题又跑到娇凤楼的花魁赛金花身上。
李国楼在旁边屋里都听见姚错他们几人说的话,大老粗张口就说到根部。
李国楼穿好一身绿衣,幸好那顶帽子屋里不要戴,他其实对衣服倒是无所谓,穿在身上神采奕奕,做事可以不怕脏,老百姓看见既羡慕又害怕。就是看见这顶宽沿的白帽子,上面还有红樱,越看越觉得别扭,能够不戴还是别戴。
李国楼拿着帽子,乐呵呵走了出来,说道:“三位看看,小李子还像样吧。”
行云风抚掌大笑,道:“小李子这才是我们的好兄弟,以后不许扮作假洋鬼子,我看见假洋鬼子就想揍人。”
李国楼扫视行云风的块头,心里有些不服,说道:“行老爹,不要以为当过兵,就能打能杀。我这个假洋鬼子就喜欢打架,就你这个老胳膊老腿,我一定把你整趴下。”
行云风不削道:“小李子,刚来衙门就想夺我的名号,我才不上当呢。老爹已经收山了,你找别人去吧。”
李国楼头一扭,说道:“金二子,别拍马屁了,到练功房出一身汗去,弟兄们都去了,就缺你了。”
金二子知道这里没有它的位子,赶紧乐呵呵的离开,能屈能伸的个性让他能够在衙门里混在大哥身后。他热爱这份职业,也有雄心抱负,就是本事差点,只会抱大哥粗腿这一招。
四人先是开始说笑,姚错乐呵呵道:“小李子刚才我们说到赛金花,那也是个神女,无师自通,能够说法语、英语。哪回你去试试看,到底赛金花说的洋文准不准?”
李国楼摇头道:“姚长官,那还是算了吧。人家就是靠说几句洋文做上花魁的,我若是去砸场子,不是等于夺人生路吗?这种杀潘金莲的事,只有呆子武松做得出来。”
姚错等人一起拍手大笑,都觉得李国楼说话幽默,有点英国鬼子的风范。
这三个人是姚错的亲信以及得力助手,姚错既然来到这里和他们商议,也不摆长官架子。四个人关起房门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千头万绪?
李国楼只是在听姚错等人的分析,外面这么多大哥、字号,动哪个人的地盘,会引一发而牵全身。还有哪家最肥,灭了哪路豪杰能捞上一笔。李国楼虽然默默的在听,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这哪是官府的人在开会研究消灭黑帮啊?分明是黑吃黑,这三位越说越上瘾,摩拳擦掌,露出江湖大哥习气,只等新式的燧发枪武装好手下兄弟,他们就要杀出去了。
李国楼当场掏出一沓银票,一共一千两交给姚错,意思就是让大哥分给行云风、陆海空,这也是说好的事情,否则他们三位老前辈,怎么会跑到他这里来呢。
姚错一咬牙,分给了陆海空、行云风各三百两银票,说道:“你们俩人都给我招子放亮点,别再收那些大哥的钱,包大人要来真的了,下定决心要扫平那些黑帮。你们以后就跟着我干,我们一起闯出名号。晚上乾坤楼吃饭,不要带长随,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要轻易相信手下人。你们以后从民团里拉兄弟出来,那些养不熟的白眼狼,随便找个地方,让他们凉快去吧。”
李国楼急道:“三位晚上穿朴素点,很有可能包大人会来,邬师爷叫我们正经一点,酒也少喝。”
陆海空、行云风小心的把银票藏好,行云风眉花眼笑道:“大哥,先排好辈份,小李子立下大功,你们给他坐三哥位子,我无话可说,这老四的位子,一定让我当。陆海空,你不要以为人比我多,就能爬到我头顶上,听听大哥的话,人多都是白眼狼不能用的。”
这关系到将来的身份、地盘以及钱财的分配,陆海空差点和行云风打起来,两人在屋子里骂娘,互相谁都不服谁,和刚才的满堂和气大相径庭。
李国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停的劝解陆海空、行云风,想让他们先别吵,有话好好说。这声音闹腾得这么响,给外面的兄弟听见多不好啊。
姚错早就习惯手下人争功邀宠,挥手让李国楼坐下,开口道:“小李子,让他们去,待会儿就好,我摆不平他们,自有人摆平他们。”
李国楼一听就明白,大哥姚错也不能摆平这两人的地位,像他一样,陆海空、行云风升到这个位子上面还有人。
外面的人早就习惯长官一会儿好得像兄弟,一会儿超闹翻天。为了什么事?大家心里都清楚,一般都是为了地盘、金钱的分配。所以里面再闹腾,没有一个手下冲进来劝解的。
李国楼来到这里才知道什么叫兄弟、朋友,每个大哥都有一帮手下兄弟要养,谁都不肯吃亏。怪不得青帮会四分五裂,原来大家自私的心里都是一样的,事情还没成功,自家人已经开始争利益。
李国楼凑眼姚错,这样的大哥怎么行呢?只会说场面上的大话,心肠不够狠啊。李国楼暗自腹诽,心里在想以后他的手下敢不敢争抢?一股杀机勃然显露。
李国楼狞笑道:“两位既然不把我和大哥放在眼里,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一句话屋子里鸦雀无声,陆海空、行云风不敢出声了,原本和善的李国楼消失不见,威仪自然而然显露在李国楼年轻的脸庞上。李国楼天生自有煞气压住台面,让三位老前辈知道这个小年轻发火了。
李国楼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事情还没成功,你们竟然来这一手,是不是以为大哥是刘备,只会哭啊。我把丑话说前头,谁敢出卖包大人,出卖大哥,明天永定河多一具尸体。”
陆海空立刻变脸,微笑道:“三哥,是我不好,过去我们总是这样,嘴上不把门,胡说惯了。这新的行当是该有新的规矩,大哥你也该定好规矩,这样我们才不会吵架了吗?”
姚错没有想到李国楼能控制场面,如今这件事实在太大,谁都不能拆谁的台,急忙接口道:“对!是该定好规矩,什么事情可以争,什么事情由大哥、二哥说了算。三弟的说法很对,以后不管什么事我们在衙门里不许再吵,要辩论也要找个僻静的地方,不能让外人笑话我们。”
陆海空、行云风急忙附和,他们也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是由包大人一手操办,弄不好走漏消息,他们第一个倒霉。场面上打击黑势力是国家行动,打击黑帮势力是有官府撑腰的。天底下有哪个帮派、黑势力能和政府抗衡?黑帮闹得最大就是造反,最后的结局就是灰飞烟灭。他们心里清楚,这场和黑帮战争,他们一定是最后的赢家。所以适才会吵翻天,利益就在眼前,谁会不眼红。
姚错又有了大哥的威仪,含笑着让两个低头认罪的人坐下,说道:“知道就好,刚开始会有些乱,大家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晚上我们几个聚在一起,再合计合计,先定一些规矩出来,省得临时抱佛脚。还是三弟有杀气有冲劲,有三弟杀在前面,我们无往而不利啊。”
李国楼微微一笑,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能随遇而安,已经不能装傻,等着大哥姚错想办法。什么都要争,什么都要试,没有现成的例子供他们参考。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他们要合作无间走下去。
原本只是嘴上认李国楼一个“三哥”,现在陆海空、行云飞心知,李国楼是有水平,不是他们能够企及的高度。两人心服口服的给李国楼敬茶,叫“三哥!”的声音,是那么恭顺。
姚错也有自知之明,他其实是老二,有些事原本就不是他做主。过去只会看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才几十号人。现在外面就有一百多号民团骨干等着他接受,许多事情也没有遇见过,大家都在学习阶段,想做好的事情一大堆,真的理出轻重缓急又是很难的事。所以才让李国楼看出了他无能的一面,其实过了这一道坎,大哥依然有大哥的风范。
姚错、邬得福、李国楼是在搞一个组织,表面上是民团,暗地里是黑帮,这是一群人抱成团,在摸索出一条模糊不清的道路,白与黑混淆在一起。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要团结在一起才能成事,以后的胜利果实也不是一个人独揽,上百万人的京师,有得是金银等着他们捞。所以他们现在不会嫉贤妒能,合作无间的并肩而行。巨大的利益就在眼前,成功的希望越来越大,他们则抱得越来越紧,谁都离不开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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