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帐篷里,放满一具具棺材,李国楼点燃一盏长明灯,看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眼泪扑簌簌流下。
利剑阿里郎、箭头杨琮、傅国重、绝缘、绝醒、何柱子、杨精卫、闫斌,这么多战友,安静的躺在身前,这种心痛,无以复极,让人泣不成声。
为了军队的士气,李国楼在众人面前还要控制自己的情感,表现出坚忍不拔的勇气。但在无人的时候,已经快要奔溃了,如此重大的决策,由他一锤定音,而且向兵部隐瞒了作战计划。失眠症让他夜不能寐,多少次想放弃花莲镇?
但最后,还是坚持下来了,若是没有敢战的勇气,谈何收复国土?他赢得了胜利,再大的伤亡也是值得的。
李国楼喃喃自语:“谢谢你们的信任,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是我带你们来台湾的,等我回去时,一定把你们带回去••••••”
李国楼哽咽得说不下去了,独自在灵柩前,替战友守灵。
当一抹晨曦透过厚厚的云层,空气中的一丝薄雾渐渐散去,阳光照射在大地上。当群鸟从回到这块祖国的热土,在天空中自由翱翔。当一名名战士站在祖国的土地上,迎接朝霞红日,展现出傲人的英姿。
李国楼踏上高坡,俯瞰整个花莲镇,这么多可爱的人付出了鲜血,才换来胜利。李国楼燃起斗志,舍家为国,抛弃了安逸的生活,还要继续战斗下去,大清水师还有一场大战,这一次他要把制海权夺回来,让日本海军知道,什么叫坚毅果敢。为了祖国的宝岛,中华男儿无惧死亡。
早上,李国楼与刘铭传、李运捕、聂士成、罗世戴等人召开军事会议,制定进军方案。经过一夜的休整,众人从疲惫中解脱,看上去神采奕奕。
李国楼的策略是兵分两路,困死龟山的日军,夺回日军控制的琅峤深水港。
从陆路攻打琅峤,清军主力交由刘铭传指挥。
刘铭传一副舍我其谁的霸气,环顾周围军官,非常自信的抚须,李国楼不用他,还能用谁?
众人对于刘铭传的指挥能力,没有异议,策划琅峤战役的方案很快通过了。
李运捕带领一万多名番兵以及一部新武军,用以牵制龟山的日军。
卑东族土司罗世戴听见李国楼要走,偷窥李运捕一眼,有些藐视年轻的李运捕,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如今各路番兵皆听令于李国楼,这一万多名番兵皆是志愿兵,少数民族的头领只佩服李国楼,李国楼早已成为大清的神话。各路番兵战死三千多人,也没怨言,番兵愿意为李国楼效死。
可见李国楼制定的民族政策深入人心,台湾民众信任李国楼。可又有多少人认识李国楼的侄子李运捕?
李国楼心知李运捕不能服众,但他要栽培自己的势力,为将来打算,未来的新武军一定要掌握在李氏家族手里。所以赶鸭子上架,火箭提拔李运捕,李运捕已是副将衔。再说他也没有要求番兵进攻龟山,最高指挥官是刘铭传,李运捕只是龟山防区的指挥官。
李运捕有高超的军事谋略,花莲镇之战是日军策划的战役,李国楼是被迫做出反击。花莲镇战役规模如此之大,就是身处前线的李运捕发电报,点明清军与日军在花莲镇决战,利大于弊,在平原地区大量杀伤日军主力,才能让清军取得军事上的优势。
李国楼把所有兵力投入到花莲镇战役,这才使得四千常胜军固守在花莲镇,与日军死战。
事后,证明李运捕有战略眼光,一战就消灭了一万二千多名日军,日军已经不敢与清军争夺屏东平原,放弃了这个粮食出产地。
李国楼好似没听见几名土司的冷笑声,犀利的眼神盯着罗世戴,说道:“我暂时离开这里,是为了尽快打败日本海军。不把日军的海上运输线掐断,这场战役遥遥无期。我离开之后,诸位身上的担子很重,希望你们精诚合作,团结在刘镇台、李运捕身边。以后,你们都是民族英雄,要为国家出力,再大的困难也要克服。”
罗世戴憨憨的傻笑,装出老实巴交的样子,点头道:“请李总指挥放心,我不会擅自进入龟山腹地的,你讲的道理,我都听懂了,山地战只有靠蚕食政策才能赢得胜利,心急注定要失败的。”
李国楼大手一指黑山族土司于荣谷,说道:“于土司,你也表个态,让我听听?”
于荣谷倍感荣幸,脸上露出笑容,李国楼第二个就叫他讲话,端正态度,表明了立场和决心。
李国楼一个个点名,让每一个土司表态,不放过一个人。就怕哪位头领脑子发热,杀入龟山腹地,最后被日军包围。
二十几位土司、部族将领表明立场,愿意听从李运捕指挥,没有人叫嚣解放龟山了。
李国楼循循告诫一番,说道:“李运捕作为指挥官心要凶狠一点,把龟山的树木全部烧毁,龟山五十里之内的百姓全部迁徙。一座一座山头给我烧过去,让日军在龟山吃土去。我倒要看看西乡从道有多大本领占领一座荒山?”
军帐里的军官、土司、部落首领,都听得瞠目结舌,谁都不敢多言,直愣愣的看着李国楼。李运捕惊悚的站起,吼道:“是!我知道怎么做了,决不让日军有好日子过。”
李运捕一听就明白,李国楼怕他不能服众,故意说出二条毒计。以后在龟山打仗,清军实施坚壁清野的策略,别人就不能攻讦他了。
烧山是破坏环境,灰烬会让土壤寸草不生,日军就算烧不死,一二年之内也不能在山里种田。
过去中原人对付北方少数民族的方法,就有一条“烧草原牧场”。
古代,每年秋季草枯马肥时,戍卒就进入草原腹地“烧草原牧场”,让牧民损失惨重。中原人烧草原牧场有数千年传统,效果显著,这比出兵打仗还要管用,让北方牧民苦熬一个冬季。
大清在马背上得天下,从来不用这条计策,已经快要失传了。李国楼大言不惭的教授这条毒计,也不怕被人骂。
李国楼也是逼不得已,只有用卑劣的手段,把龟山的环境摧毁,否则日军在山里种地、种菜,还能熬上很长时间。日军在龟山设置总督府,山地战对于进攻方非常困难,清军进山与日军打仗,一不小心就会被日军包围。到时,粮道被断,只有投降。
清军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愿进山打仗。李国楼的军事部署连老军务刘铭传也赞成,可见山地战没有其他选择。
云南总督芩毓英在云南与苗疆起义军打仗,就是用坚壁清野的策略,打下一个寨子,就摧毁一个寨子,一千二百多座苗寨被清军毁了一千多座。最后,苗疆起义军扛不住了,这才举族投降。否则,清军一走,寨子里的苗人又反叛,只有彻底摧毁,断了起义军的后路。看上去很残忍,但民族战争只有靠以暴制暴,否则永无宁日。
排湾族的几名头领眼泪汪汪,龟山是排湾族的圣地,如今被日军侵占,让他们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李国楼好言安抚一番,不破不立嘛,明天会更好!跟随他打仗,都有一个好的前程。
既然排湾族人也没反对,其他少数民族的土司也不好反对。就算火势蔓延到他们领地,为了消灭日军,只能承受这场大火带来的恶果。
在得到李国楼、刘铭传的亲口承诺之后,番兵首领离开军帐。
李国楼、刘铭传一起送别少数民族的土司,只把罗世戴留下,有要事相商。
在大武山还有一支卑东军,如今屏东平原已经被清军收复,“家政”旺热东率领的四千卑东军被清军断了后路,这支造反的卑东军处于进退维谷之间,粮道已被清军截断。
李国楼要让罗世戴劝降这支卑东军,要求卑东军把留在大武山的日军炮兵纵队,截下!
清军早已掌握日军这支炮兵纵队的情况,李运捕说道:“在大武山的日军,约有三百多人,火炮八十门。由大佐坂田武佑指挥,这是日军的一支精锐炮兵部队,里面还有五名美国军官,但现在变成一块鸡肋,动都不能动一步。若是日军想突围,只有丢弃这些青铜炮。不知日军有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勇气?”
罗世戴说道:“前段时间我给旺热东送过信,虽然他没有回复,但花莲镇战役的结果,他很快会知道。我想他会认清形势,会带领卑东军在战场上起义。不过,旺热东会不会反戈一击,攻打日军,我倒是吃不准。这个人是罗惺忪心腹,就算逼不得已归顺大清,也不会做得太绝,我看旺热东会放过日军。这是我的拙见,只供参考。”
刘铭传面目变得狰狞,咬牙切齿的说道:“罗土司,若是被你说中,旺热东这个人不能留,等战事结束之后,你把他交给我。”
罗世戴一颗红心向着大清,不忠***之人,留着也是祸害,毫不犹豫的说道:“一言为定!我也要看一看旺热东到底忠于人民,还是会出卖人格?”
李国楼沉凝片刻道:“我想日军已经不相信卑东军了,做好了突围准备。既然是日军的精锐部队,就不会轻易投降,还是会选择突围。堵是堵不住的,只要把大炮留下即可。若是旺热东消灭一部分日军,还是真心归顺,你们也不要难为他。若是旺热东阴奉阳违,对日军怀有感激之情,放过日军炮兵纵队,下场注定会很可悲。就看他怎么做了?”
“嗯,我昨天已经派出信使,旺热东到底要怎么做,过二天就知道了。”罗世戴的地位无人撼动,他就是卑东人民的大救星,比李国楼还深入人心。
李国楼看着罗世戴,说道:“罗土司,我现在对你的要求是,约束军纪,管好你手下人的嘴,言多必失,往事不要再提一句。若是有人犯了忌讳,我只有挥泪斩马谡。听懂了吗?”
“是!保证做到。”罗世戴腾身而起,向军帐里的长官行礼,雄赳赳的离开。有了李国楼的包庇,卑东族人反清大起义,必将泯灭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常胜军死伤过重,战死一百二十三名洋人军官,李国楼遭受兵部的狠批,兵部下令让常胜军班师。
军令不可违,除了重伤员不能回去,四百名常胜军将士,整装待发。
李国楼和刘铭传送别白朗宁、博尔特一行人,受伤的白朗宁躺在担架上,李国楼、刘铭传亲自抬着担架,把白朗宁抬上马车,全军为常胜军送行。
白朗宁激动万分,紧紧抓住李国楼的手,说道:“李总指挥,你还欠我一首诗,现在该给我写了吧。”
谁说洋人没有情谊?英国人、法国人为大清征战疆场,不只是为了饷银,真切感人的战友情积淀似醉人的陈酒。洋人也有好男儿,是一辈子朋友。
李国楼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平复心情,点头道:“好!我就给常胜军赋诗一首。拿笔来!”
李国楼笔走游龙,书曰:台湾花莲镇送别常胜军,勿忘战友白朗宁。
《念奴娇•台湾镇》
云波浪卷,乘万里,碧海黄沙战倭奴。
宝岛血战壮国威,水师还我山河。隆上坟茔,血染旗下,排枪祭忠魂。江山依旧,极目沧海无垠。
遥想国耻家恨,呕心泣血,盼苦尽甘来。
弹雨炮雷烽火天,九头鸟冲凌霄。独自伤怀,清风缅故人,涤荡除妖。展翅昂飞,大鹏追云逐日。
刘铭传高声朗读诗词,感叹道:“好一个‘追云逐日’,亏你想得出。”
白朗宁激动的啜泣,嘴里念念有词,沉浸在诗词的意境之中,咬着牙坐直,硬是向李国楼行一个标准的军礼。
常胜军战士一个劲的抹眼泪,这就是常胜军战斗的真实写照。
刘铭传嫉妒的吼道:“李国楼,你还从未送过我一首诗呢?”
李国楼嫣然而笑道:“刘六麻子,可以共勉之嘛。”
刘铭传嘴里神神叨叨,发誓要让李国楼吹捧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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