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门山众喽罗一亮兵器,焦挺、吕方、郭盛、陈小飞和带着的讲武堂学兵们也把兵刃都拽了出来,倚马而列阵。
西门庆看着双方剑拔弩张,蓦然间仰天长笑。
九尾龟陶宗旺手中此时也抄起了一柄铁锹,严阵以待。却见西门庆大笑,不由得与斜刺里铁笛仙马麟对视了一眼,喝道:“兀那汉子,你笑个甚么?”
西门庆笑道:“我笑只笑,黄门山四位头领何等英雄,怎的见风就是雨,还没分出个青红皂白,就摆出这么恁大的阵仗来了?”
陶宗旺闻言涨红了脸,喝道:“你这厮……”
话未说完,那边铁笛仙马麟咳嗽一声,打断了陶宗旺的喝斥,缓缓步上前笑道:“这位兄台,谈吐不俗,却不知是该如何称呼?”
西门庆拱手道:“江湖后进,无名小卒,薄名不敢有辱铁笛仙尊耳。今日小子们身有要事,借路宝山,不敢违了道上的规矩,该多少买路钱,就此献纳,可若说小子们是那等官府的走狗,却不敢应承。”
马麟听了眼前一亮,上上下下打量了西门庆几眼,沉吟道:“听兄台这么一说,必然也是线上的朋友了?却不知老大在哪里开山立柜?便请明言,说不准还是一脉的香火。”
西门庆笑道:“微名不足挂齿。小子们身有急事,还请马头领准许我们弟兄交钱走路。”
马麟哈哈一笑,把眼睛转到了西门庆身旁的日月双刀上面,将手一伸道:“可否借兵刃一看?”
西门庆慨然道:“自当奉命。”说着双手捧起宝刀,倒转刀柄,向马麟递了过去。
马麟接在手中,左手拇指一按绷簧,“呛啷啷”双刀出鞘,山道上顿时亮起一道电闪来,首当其冲的马麟和旁边的陶宗旺都是吃了一惊,猛喝一声彩:“好宝刀!”
陶宗旺倒拖铁锹,走过来和马麟细细看刀。马麟心中暗想道:“江湖上使双刀的好汉倒也不少,却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一个如此这般的青年英雄的!此人到底是谁?陷我黄门山重围之中,竟然还是谈笑自若,如此英雄了得?”
马麟这里思忖,那里陶宗旺却是越看越爱,便向马麟说道:“三哥,这两柄双刀,真是宝器。依兄弟说,不如便收来了当买路钱,三哥你背上这两口赤铜刀,也该换换啦!”
一听此言,焦挺、吕方众人都是愤然变色。
马麟哈哈一笑,将日月双刀还鞘,悠然道:“四弟,咱们黄门山在这里设卡子收买路钱,天公地道。可若是见宝眼开,却收缴起江湖上朋友的兵器来,那成个甚么话?哥哥我虽然也是使双刀的,但比起这两口宝刀来,我更爱的是江湖上的义气,可不能让江湖上的朋友们都说,咱们黄门山眼皮子浅,没的把大哥二哥的名号都玷辱了!”
陶宗旺听了,黑脸上漾出羞红来,抛开手中铁锹,向马麟拜倒:“三哥教训得是,方才是兄弟我莽撞了!”
这边马麟急忙将陶宗旺扶起,那边西门庆却是暗暗点头,心道:“宝货在前而不动心,看来黄门山四杰果然不是那等浅陋的人物,这四位英雄好汉,大可交交!”
马麟扶起了陶宗旺,手指一拨,刀柄在前,将日月双刀还了回来,笑道:“看来是马麟孤陋寡闻了,竟然无法从兵刃上看出这位兄弟的来路,惭愧啊惭愧!”
西门庆背好了刀,拱手道:“今日实在是失礼了,待在下身上事过后,必然重上黄门山,向各位好汉赔罪。”
见西门庆始终不说出名字,马麟心下越来越是好奇,一边派手下的小喽罗上去揣摸这行人行李肥瘦,一边同西门庆搭话道:“却不知兄台风风火火,意欲何往?”
西门庆道:“江州城中,在下们身有要事,不得不火速赶路,既蒙马头领放行,足感厚意。”
说着话,揣油水的小喽罗已经估算完毕,一头钻进旁边的树林子里去了。
过不多时,小喽罗又一头钻了出来,站到一块大青石上吆喝道:“过路的客人听真了!我家大王根据你们带的银钱财物,头口马匹,把那买路钱掐去零碎,许你们用实物相折抵,这匹,这匹,还有这匹——且留三匹马下来吧!”
大宋缺马,因此马价居高不下。说实在的,这黄门山的帐算得确实丝丝入扣,以西门庆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价算,取三匹马折抵买路钱确实不算过份,还算是看在江湖同道面子上,给了大优惠呢!
问题是,这黄门山相马的眼光忒也毒了些,他们看中的马,却是西门庆、吕方、郭盛的坐骑,两白一红,都是他们骑惯了的,却叫他们怎舍得放手?
吕方、郭盛都把眼来看西门庆,西门庆便向马麟拱手道:“马头领,不是咱们弟兄小气,这回去江州,我们是马不停蹄的星夜赶路,带的马虽多,却要轮流乘换,即使是这样,还唯恐误了大事——不如这样,今次我们厚纳买路钱,待回来的时候,再送马三匹,却不知意下如何?”
马麟踌躇道:“这位兄弟,你不知道,我家大哥是军官出身,最是个爱好马的,你这里这些马匹从他眼下过,他不全留下你的,已是看了江湖上朋友的义气了!现在你还要推三阻四的,却不是惹他生气吗?”
陶宗旺在旁边也是连连摇头,说道:“你们恁多人,恁多财物,咱们黄门山只要三匹马,我家二哥已经算得忒便宜了!你们若再讲价钱时,只怕我大哥把脸子一摔,叫你们光着脚板过这黄门山!”
西门庆皱眉道:“在下们确实是有急事在身,赶路程!若是平时,几匹马又算得了甚么?好汉们义气相投时,便是全留下,也等闲事尔!可这回确实是十万火急,有这些马,还恐误了大事,若无马时……”
马麟见西门庆眼光急切,便摇手道:“罢罢罢!都是使双刀的,我这便去大哥那边替你说个方便,我家大哥也不是那等不近人情的,若你能住进他的心里,莫说是这三匹马,便是骅骝绿耳,紫电超尘,他也忍痛割爱了!”
西门庆便深深躬身道:“多谢马头领了!”
马麟转身进了背后的树林子,大步来到两个人面前,抱拳道:“大哥,二哥!”
林中二人正是摩云金翅欧鹏和神算子蒋敬,这是绿林好汉剪径时的规矩,有明有暗,因此他们二人隐在林中不出,为马麟和陶宗旺二人的后殿。见到马麟进了树林,都推开手边的棋枰,笑吟吟地从树桩上站了起来,抱拳道:“三弟,那些人可留下马匹过去了吗?”
马麟道:“大哥,二哥,那为首的客人,口口声声说他们有急事,无马不成行,小弟心软,因此进来向大哥二哥讨个情,这回且容他们去吧!”
蒋敬听了大笑道:“三弟素来眼高于顶,今日怎的替不相干的人求起情来?”
马麟眼看着欧鹏道:“小弟观那领头之人,其人气势谈吐见识,皆非等闲之辈。因此小弟心上爱敬他,便想着宁可不做这单买卖,也要交他这个朋友!只是不敢自专,便进来请大哥二哥的示下!”
“哦?!”欧鹏和蒋敬对望了一眼,欧鹏便点头道:“是何等人?竟然能得三弟如此青目?说不得,此人我还须一见,倒要看看,是甚么英雄好汉,能令人如此心折?”
蒋敬便道:“去来去来!若真是英雄好汉,哪里还收甚么买路钱?我等兄弟理当各出梯己,送他盘缠上路才对!”
欧鹏和马麟都笑,皆道:“理当如此!”说着,三人并肩而出,来到大路前。
西门庆眼见马麟身后跟出来两人,为首一条大汉,身高腿长,两眼如电,披着一领大披风,举步处威风凛凛,意气昂昂,西门庆一见便喜,知道此人必是摩云金翅欧鹏;后面一人生得高额尖峰,满脸精悍之气,腰间插着几筒削尖了的竹算筹,不是神算子蒋敬又是哪个?
一目之下,西门庆便忍不住心中欢悦之情,暗中思忖道:“哈哈!今后梁山货物堆栈的统筹安排,可就有了主儿了!”想到得意处,真是春喜上眉梢啊!
当下抢步上前见礼:“见过欧头领,蒋头领!”
欧鹏、蒋敬急忙还礼,再看西门庆时,却见他一派英风锐气,两目湛然生光,身后相跟的伴当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一般。欧鹏、蒋敬心头都是暗惊,均想道:“俺们黄门山是小地方,哪里能承望今日竟然来了这么多豪杰?怪不得三弟如此敬重于他,此人确非池中之物!”
当下欧鹏再不敢怠慢,拱手道:“这位兄弟今日到我黄门山,我们四兄弟敬重阁下是条好汉,买路钱甚么的,再也休提!咱们绿林中人,讲究个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还请好汉赏下名号!”
西门庆微微一笑,这才亮出姓名。却正是:
道破大姓知天幸,说出高名见月明。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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