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听了西门庆规劝,设小宴安抚**石秀之时,宋江和吴用也在密谋。
吴用恭喜宋江道:“哥哥今日得了出征军权,荡平了祝家庄时,正是威加山寨。自古英雄好汉的威望,都是血战里打出来的,哥哥却要把握机会,压过那西门庆一头才是。”
宋江却摇头道:“军师切莫欢喜,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此番我出征在外,后方大小事情,都得烦请军师替我照管一二。须知功高莫如救驾,计毒莫过绝粮,这粮秣之上,还须军师费心,不可教西门庆那厮做甚么手脚!”
吴用听了,点头之余,却也蹙眉道:“若小弟不在哥哥身旁,却是无人替哥哥筹划……”
宋江笑道:“量它一个野地山村,有甚么了不起的,安能挡得了我梁山虎狼之师?何况听武怀沙那老儿说,祝氏三杰与祝家庄总教头铁棒栾廷玉不和,祝彪又箭射李家庄庄主扑天雕李应,正是自断一臂。以我梁山精锐人马,对敌那些内讧之众,便无军师相助,亦可操必胜!”
吴用便谏道:“自从骄兵多败,哥哥虽然说得有理,但也须小心谨慎才是。”宋江听了,唯唯点头而已。
第二日,梁山击鼓聚将,军政司铁面孔目裴宣点名,计较随同宋江下山出征人数。
第一位当然是宋江最信任的好兄弟小李广花荣。霹雳火秦明虽然和西门庆走得近,但因为他是花荣的妹夫,情面上却不开,这一次也引着徒弟震三山黄信,随同宋江出阵。
接下来便是戴宗、李俊、李逵、王矮虎、张横、张顺、**、石秀诸人,点起四千小喽罗,五百马军,兵发祝家庄。
分拨方定,却有西门庆出列道:“公明哥哥且慢。祝家庄祝朝奉在官面儿上挂着名,若是郓州官军前往支援,我军腹背受敌,只怕有些不妙。”
宋江和吴用猛省。吴用失惊道:“若非四泉兄弟有心,岂不坏了大事?还请燕顺、郑天寿两位兄弟,领兵两千,在郓州城下围而不攻,牵制官军动向。”燕顺、郑天寿接令而行。
吴用心道:“如今这西门四泉和公明哥哥不和,若公明哥哥吃了败仗,该当正中其人下怀才是。偏偏这人却出来弥补行军布阵间的破绽,莫非他在其间有甚么诡计不成?我却须得留心!”
一番忙乱,出行人马披挂已了,下山前进。晁盖、西门庆、吴用等留守诸人送过金沙滩,晁盖向宋江道:“如今已进腊月,四下人等,都在回家过年,却劳兄弟兵马操劳,哥哥我心中甚是不安。”
宋江笑道:“晁盖哥哥休要这般说。那祝家庄虽强,小弟却视其如草芥。这回必然将其荡平,待得胜回山时,正好赶上过年,却不是喜上加喜之事?”
晁盖道:“盼如兄弟所言!”送路已毕,众人自回。
西门庆心中暗道:“宋江这黑厮倒是自信满满。却不知这祝家庄岂是那么好打的?只盼他谨慎用兵,莫折了我太多的梁山子弟!”
日子一天天过去,前方的战报也一天天传来,最先的一批战报说我军气势严整,所过之处秋毫无犯,交锋大捷必然可以预料;然后的几则战报中描画了祝家庄所在的独龙岗地势如果险要,怎样的易守难攻,但宋江头领意欲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去取得胜利,绝不能辜负了梁山众兄弟的期望;接着战报突然停了一日,正当晁盖心中不安,准备派人下山打探时,战报终于来了,其中语气激愤,怒斥祝家庄之敌卑鄙无耻,不讲江湖道义,不敢明刀明枪决战,专以陷坑绊马索等左道害人。数落一番后,却又慷慨陈词,说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宋头领已经折箭立誓,定要将其扫荡云云。
晁盖吴用放心不下,将报马细问,但那报马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小人在后军,只知前军打得甚是火热,却也不知战况究竟如何。”晁盖吴用也只得罢了,西门庆则在一旁,肚子里冷笑。
这一日,聚义厅里众好汉正叙说前敌之事,有掌管北山酒店的石勇派人报上山来,说有好汉慕名来投梁山入伙。晁盖问起名姓,报事的小喽罗道:“来人是叔侄兄弟两伙。那叔侄两个,一个唤做出林龙邹渊,一个唤做独角龙邹润;兄弟两个,一个叫病尉迟孙立,一个叫小尉迟孙新,都是状貌非常的好大汉!”
座中锦豹子杨林、火眼狻猊邓飞听了大喜,都跳了起来笑道:“原来是邹家叔侄两个来了,却是好也!”
西门庆也是暗出一口长气,心道:“这病尉迟孙立总算来了!正好从他身上着手,收降那铁棒栾廷玉!”
晁盖问道:“杨林兄弟,邓飞兄弟,这邹家叔侄,却是何等人物?”
杨林拱手道:“回禀天王哥哥——这邹家叔侄,乃是莱州人士。叔叔邹渊,自小最好赌钱,闲汉出身,生性慷慨忠良,更兼一身好武艺,性气高强,不肯容小人,江湖上都唤他做出林龙;他侄儿邹润,年纪与叔叔差相仿佛,天生一等异相。因他自小苦练铁头功,精诚所至,脑袋上竟然磨出一个肉瘤。一日与人角口起来,性发时一头撞去,撞折了涧边一株松树,看的人都惊得呆了,于是江湖上好汉送他一个绰号,叫做独角龙。”
晁盖点头道:“原来是他们两个。我做东溪村保正时,来往豪杰中也多听得这两个名字,说他们两个只在登、莱一带出没。”
邓飞道:“天王哥哥所言不差。登州板桥镇,是海商云集之所。这叔侄两个,平日就隐身在登州登云山台峪里,劫富济贫,专和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做对。小弟和杨林哥哥混野时,多曾与他们合伙,知道这叔侄两个,都是斩颈沥血的好汉子,绝辱没不了咱们梁山大寨!”
晁盖听了道:“既是这等英雄,便烦请两位贤弟下山迎接,举止间却不可失了敬贤的礼数!”
西门庆也起身笑道:“还有喜上加喜之事!久闻登州兵马提辖孙立鞭枪双绝,有万夫不当之勇,他有个兄弟孙新也是十分了得,不想今日他们兄弟都来了——小弟也随杨林邓飞兄弟下山迎接!”
吴用拈着胡须沉吟道:“莫不是官军诈降,派军官来我梁山泊做细作?”
西门庆大笑道:“假亮先生却也太高抬世间那班贪官污吏了!他们便有智慧,也全耗在了保全自家禄位上,说到为民谋福、为国出力,却是不会!如今这社会,官逼民反、官逼吏反、官逼官反,却又何足为奇?这孙立孙提辖此来,必有故事,待小弟下山一询便知。”
晁盖道:“那就有劳四泉兄弟了!”西门庆便向厅中众人作个罗圈揖,带着杨林邓飞自去了。
到得金沙滩时,却见水泊里面空空荡荡,没一只载人的渡船往这边来。杨林便奇道:“石勇兄弟也是粗疏,这半天工夫,竟然也不放号箭派船接人上山,却是何道理?”
西门庆心中却已经明白了捌玖,当下笑道:“咱们且去了北山酒店,便知原委。”
当下乘船渡水,早到了北山酒店,有小喽罗赶紧报入酒店中,石勇出来迎接,就请入店与孙立孙新邹渊邹润等人相见。杨林邓飞见了邹渊邹润,四人熊抱在一起,互相捶打着彼此的肩背,欢喜大叫,尽显男儿真性情。
西门庆看那孙立时,果然是一条凛凛大汉,淡黄面皮,络腮胡须,八尺往上的身材,令人望而心折。西门庆一见便喜,当下上前行礼,言语中好生接纳。
孙立听得来人是三奇公子西门庆,也是受宠若惊,回礼道:“不意是西门庆哥哥亲自前来迎接,却枉折了小弟的草料!”说着,招呼着邹家叔侄都来行礼,又唤过旁边的家眷来拜见了。
当下孙立的兄弟小尉迟孙新,两个姑表兄弟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小舅子铁叫子乐和,孙立的妻室乐大娘子,孙新的妻子母大虫顾大嫂,一干人等都来拜见了,西门庆都用好言安慰。
待大家叙过寒温,西门庆便故意嗔怪石勇道:“石勇兄弟,你怎的这般怠慢?恁多英雄好汉到此,你也不发号箭,放渡船送大家上山,是何道理?这店中到底狭窄,如果让贵宾受了委屈,岂不是咱们梁山的罪过?”
听西门庆说得如此客气,虽然冬日天寒,但众人心中都是暖融融的,孙立便抢在石勇申辩之前说道:“西门庆哥哥误会石勇兄弟了,是小弟不叫他发号箭,放渡船的。”
西门庆假意失惊道:“难道众位英雄只是路过梁山,而不是特意来上山入伙的吗?”
孙立急忙摇手道:“西门庆哥哥休要多心。我等众人,诚心上山入伙,只是没有投名状在身,甚是惶恐。正好石勇兄弟说,梁山祝家庄大交兵,因此在下才决定暂不上山,全家往那祝家庄走一遭儿,待使计破了那里,才见得俺们的真心。”
西门庆喜道:“却不知计将安出?”
孙立不慌不忙,说出一番话来。这才教:
祝家庄上起红焰,梁山泊里奏凯歌。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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