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安排卢俊义大将督后阵,果然用对人了。趁着杨温、丘岳、周昂只顾猛追西门庆的时候,卢俊义悄然往敌军后路一掩,正好在那条窄径末路前来了个瓮中捉鳖。
杨温被擒,丘岳、周昂双双授首,剩下的一众官兵群鸦无首,待得卢俊义大喝一声:“降者免死!”一众官兵骑者下马,步者弃兵,皆俯拜于地。
这时西门庆悠然从小径中而出,与卢俊义相视一笑,向被擒的杨温道:“杨节度别来无恙?”
杨温垂首无言,西门庆命人将他押下,然后更不多做停歇,率人马直杀了个回马枪。
不过,此时车绞阵的外围已经没西门庆什么事儿了,他马蹄所踏之处,一片狼藉,都是抛下的弓弩,拦截的官兵部队都已经溃不成军了。
原来,西门庆只身引开了追兵后,栾廷玉却带领人马卷土重来。此时杨温、丘岳、周昂都争着再立新功去了,守备车绞阵外围的总大将就换成了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
荆忠一人,早有二意,他带着一堆穿着破盔烂甲、拿着锈刀朽枪的士兵勉强往阵地上一杵,那眉眼也就比稻草人略强些,更不用说是士气了。
皆因荆忠自掌军之后,聚拢了众兵将训话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苦人儿,一个个拿不出财,变不来富,所以才不能从牛邦喜那儿寻趁个好出身,只得屈就在我这里——不过,我这个人是通情达理的,你们已经够倒霉了,我能给你们减负就要给你们减负,从今天起,军中一切孝敬上官的常例钱统统从老子这里蠲了去!还有,上阵交锋的时候大家都机灵点儿,老子是蔡太师保举的,打胜打败,都少不得老子的功劳,所以你们一个个招子放亮些,见势不妙时,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你们可听清楚了吗?”
这样奇葩的领军大将,这些当兵的还是头一回碰上,大家面面相觑之余,倒也心花怒放,于是异口同声地答应一声:“谨遵大人将令!”从此荆忠荆节度虽然不见容于同僚,却得到了自家士兵们衷心的爱戴。
今天梁山来破阵,仗打得热火朝天,里面是车绞阵困住了梁山人马,外面是梁山接应部队拼命要往里面凿穿,两家掐到节骨眼儿上了。于是人无弃人,物无弃物,有一个喘气的就算一个,矬子堆里拔将军之下,荆忠部下的人马也被派上阵来了。
这些人一个个把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明察秋毫地看着面前的黑暗,若是有梁山强人从里面跳出来,大家也好遵守荆大人的指示,赶紧跑路才是正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荆忠所部人马在弓弩阵地上立足尚未稳,铁棒栾廷玉就带着一群人马,如狼似虎地扑上来了。
杨温所部留下来的官兵正想放两排箭挫一挫梁山人马的锐气,没想到荆忠荆大人却义正辞严地阻止了这一畏缩的行为,然后自己一马当先,挥刀直冲了出去。官兵们唯恐乱箭不长眼睛,伤了荆大人性命,因此连箭也不敢放了。
荆忠迎头正碰上栾廷玉,先一个秋波送了上去,接着大叫道:“敢来犯我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的防区,直是好胆!来来来!我与你大战五百回合!”
事实证明,当官的说出来的话,还不如个响屁。荆忠口说大战五百回合,却仅仅只是在栾廷玉面前虚晃了一招后,就再次大叫道:“好厉害的敌将!本节度不是你的对手,这便去也!”
说着将战马一圈,以略比放马由缰稍快一丝儿的速度,向着自家阵上败退,口中兀自大呼小叫:“小的们,招子都给老子放亮些!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杨温的部下正等着荆忠的部下奋勇杀上前方,接应主帅回来,给他们争取个放箭的工夫——谁知道荆忠的部下吆喝一声,冷不防推翻炮车,拉倒弩架,大家撒丫子就跑。这些人的想法也很淳朴,推翻炮车,拉倒弩架,好歹也能阻一阻梁山人马进攻的脚步,可以给逃命的自己留出个喘气的工夫。
上一刻杨温的部下还倚仗着巨弓大弩严阵以待,准备荆忠大人逃回来后,给梁山人马来个迎头痛击,谁知道只是眨眼的工夫,友军就把他们的吃饭家伙给祸祸了。
一时间,这些人彻底愣在了那里,都反应不过来了。战场之上,性命也就是一呼吸的空儿——这时梁山人马已经随在荆忠身后大举扑上,官军的弓弩阵地大势已去。在这片阵地的前沿,梁山男儿战死者不知凡几,扑上来的喽罗们眼珠子都红了,留在残弓破弩边的那些官兵一个不留,尽数被乱刀砍死。
这时,荆忠已经不慌不忙地率领着败退的人马,冲回了三才天地阵的主将台下,大叫道:“太尉大人,可了不得了,梁山人马十分骁勇,已经突破我军外围防线了!”
一听这话,高俅如雷贯耳,直跳了起来喝问:“杨温呢?丘岳和周昂那两个饭桶呢?”
荆忠大哭道:“太尉大人您不知道哇!这三位刚愎自用,非要立功,追着梁山匪首西门庆就不见人影了,留下偌大一个弓箭阵地,四面漏风,贼人复一攻,虽然我们拼死作战,但寡不敌众,当下就是个守不住——太尉大人啊!您快想个办法吧!”
老将王焕亲临前敌,高俅身边除了个死党党世英、参谋闻焕章之外,别无他人。高俅便拉了闻焕章袖子道:“闻先生,你读书多,抵得上柒捌玖个诸葛亮——如今却该当如何是好?”
闻焕章正色道:“太尉大人是坐不垂堂的千金之体,岂能厕身于这乱军之中?依小生之见——还请荆节度、党统制随行领兵,同小生保护着太尉大人先离了这里,做战略上的转进为是!”
高俅听了大喜,一拍大腿道:“闻先生果然是本大人的知心人儿!就这么办!”
党世英问道:“太尉大人,就算要跑,也得有个地方才是——咱们却往哪里跑?”
高俅瞪眼道:“党啊,你满口放屁!甚么叫跑?我们的所作所为不是倒退,而是前进,是光明正确、代表了宇宙真理的前进!你这厮,不学无术,也就是碰上了我,才容得你,若换了别人,倒夜壶、舔屁孔,也不要你!”
党世英唯唯诺诺,连声称是,心上还挺舒服——太尉大人肯放下身段这么骂他,说明没把他当外人啊!自家算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
训完了有勇无谋的党世英,高俅又转头向闻焕章不耻下问:“闻先生,咱们却该往哪里前进?”
闻焕章早有打算:“大人,刘梦龙水军这时也不知和梁山水寇打得怎么样了,这兵凶战危的,水路上却是去不得了,只好走旱道儿——济州有张叔夜的三个儿子据住,咱们若去了,真真是飞蛾投火,因此南方行不得;郓州虽近,但离梁山更近,若贼寇万一得势,趁胜前来郓州攻打城池,却不是才离虎口,又入狼穴?因此这西方也去不得——当今之势,莫不如往东方,进衮州,衮州再往北,还能进河北,那里有梁中书坐镇,他曾胜过梁山一阵,谅贼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梁中书地盘上撒野,等大人就剿匪战略跟梁中书交换一番意见,再回来主持大局,却也不晚!”
高俅听了,再次大喜:“闻先生果然是神机妙算呵!”
当下激励士气道:“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大小儿郎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向着那红太阳升起的地方,前进!前进!再前进!”
党世英、闻焕章、荆忠等人学习高俅的精神,雄纠纠气昂昂地齐声应了声“是”,然后大家偷油的耗子一样溜下了点将台,簇拥了高俅风风火火地去了。
等跑出捌玖拾里地,闻焕章象是突然想起了甚么,提醒高俅道:“太尉大人,可要派人给王焕老将军送个信儿?让他随机应变也好。”
高俅却大大咧咧地道:“老将王焕,是根硬骨头,本大人啃不动,梁山贼寇自然更加啃不动,没的崩了他们的牙口!也不消咱们替老将军操心,他是知兵的人,事到急处,自然有一个道理!”
党世英则实话实说:“留着王老头儿垫后,他多撑一刻,咱们就多走几里地——啊不对!是多前进几里地!”
高俅大喜,马上抚着党世英的头笑道:“学习效果不错!孺子可教也!”
荆忠也凑趣儿道:“兵家之妙,不可先传——太尉大人这一番战略上的转进,正是如此啊!因此对王焕老将军保密,也是该当的!”
高俅听了,心下好不熨帖,这荆忠如此善拍马屁,怪不得蔡京肯保举他。当下矜持的一笑,淡然往身后喊杀连天的大阵里看了一眼,心道:“要是让王老头儿知道老子跑了,他追上来时,老子哪里能受得了那些聒噪?倒不如扔下他不管,还能给老子争取个跑路的工夫!”这正是:
误国自古由奸党,败事从来数小人。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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