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从阶下囚变成了座上宾,这种巨大的落差让郑清和孙俊明两个小人物头脑转不过弯儿来。终于清醒过来后,他们的第一感觉是天上突然就掉下了摇钱树,自己两个人在树底下接钱忙。
西门庆不但买下了他们这一回带来的一船白银,而且把将来倭国银矿的产出也预定了,而这么一大宗白银贸易的代理权,完全从他们两个人的手上流过,其中的利益,想想就几乎要血晕死他们。
具体的贸易路线经多次拟定后,确认为三条——
第一条是以倭国对马岛为起点,以小船将白银运往高丽的釜山港口,对马岛宗氏一族在釜山建有贸易专用倭馆会所,专门在倭国和高丽之间倒腾人参,同时也暗中刺探高丽国的情报为倭国服务。白银货物在釜山倭馆集中后,以中华联邦海运集装箱规格进行标准包装,然后走陆路发往高丽首都开京,中华联邦由登州板桥镇到高丽江华湾的商船队将定期将这些白银运走。
这一条白银贸易线路,中华联邦、高丽、倭国利益均沾,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随着高丽每年向中华联邦朝贡日期的明朗化,精明的倭国商人很快发现了额外赚大钱的机会。
原来,高丽朝贡使团的行程总是固定的:皇历赍咨官使行阴历八月从开京出发,十二月自中华联邦首都所在地巨野城返回;冬至及元旦节使于阴历十一月起程,直到次年四月才会返回开京。因此随着高丽朝贡使团启程时日的临近,倭国的白银交易也会变得越来越活跃,这些白银将会被包给朝贡使节团的高丽官员携带,根据西门庆和高丽签署的丙申条约(后来又加入了补充协议),高丽使节团三十五名正官每人可以携带两千至三千两的白银或人参货物,但是高丽官员集体选择更加有利可图的白银,于是三十五员正官总共可以携带七万四千两(约二点八吨)白银入境——而这些白银都是免税的。
但中华联邦的官员和后世那些尸位素餐的公仆大不一样,他们很快就监测到市场上出现了不正常的白银流动,因此发现了高丽人和倭国人勾搭连环的猫腻。商业部长神算子蒋敬把这桩严重偷漏税罪行向西门庆报告,西门庆叹了口气道:“果然,倭国人做生意算计最精,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占尽便宜!”
蒋敬经过这些年工作上的潜移默化,早已成了中华联邦最大的吝啬鬼,他象舍不得花自己的钱一样舍不得花国库的钱,对这种挖中华联邦税收墙角的事情,蒋部长是无比的深恶痛绝,提议西门庆一定要敦促议会通过,对高丽和倭国进行严厉制裁。
西门庆并不急于下决断,他把围绕着此事送上来的报告都看了一遍——有时迁领导的情报部门的、有焦挺领导下的安全部门的、甚至还有行走于无光之处的秘密行动部门的……看完之后,西门庆笑着对蒋敬说——由它去!
蒋敬急了,怎么可以由它去呢?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钱啊!中华联邦的税收本该用在人民福利事业的建设上,怎么可以让一小撮外国籍的权贵资产阶级肥了自家的口袋?
西门庆笑了,慢悠悠对蒋敬说道:“高丽只不过是癣疥之疾,他们想的只是沾点儿小便宜罢了。至于那些倭国人……要惩罚这些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纵他们的贪婪——这些漏了税的白银所带来的巨利,并没有进入倭国的国库,而是被对马宗氏一族给暗吞了。人的贪心是无尽的,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封宰相望王侯,我很想扶植这宗家一把,看看当他这一门财力势力均膨胀到无法约束其自身野心的地步时,会发生些甚么事儿——那不是很有趣吗?”
蒋敬听了,象从来不认识西门庆一样,重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元首,这可与你一向行事的风格不符啊!”
西门庆笑道:“怎的说?”
蒋敬道:“元首对咱们周边的国家,即使是游离在咱们联邦体制之外的西夏,也一向很好,纵然偶有算计,但都是基于国家利益来考虑,不得不如此。可是——为什么对倭国却如此、如此……”
看到蒋敬想要替自己文过饰非而力不从心的样子,西门庆大笑道:“如此充满不利于孺子之心?”
蒋敬心中曲折都被西门庆一言道尽,急忙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西门庆怔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叹息:“我只能说,倭国与别国不同,我只好对它高看一眼——唉!人之喜怒好恶,由心系之,现在的我,实在无法对所有的同行者都怀有一视同仁的善意。”
蒋敬想了想,说道:“元首是天星转世,既然有了对倭的定计,必有深意。反正——倭国是和平也好,是内乱也好,咱们都可以源源不断地从它身上挣银子,仔细想想——也不必计较太多了!”
既然不计划太多了,中华联邦就拿出了天朝上国的风度,将三国间白银及人参的免税私人贸易正式通过了许可。这一下,高丽和倭国都是欢呼雀跃,山呼:“大中华联邦是空前绝后之大善政国家!”
高丽的大多数正官将他们携带白银的特权转手给贸易商人,而尝到了甜头的倭国人开始挑战原先固定的白银携带量,到后来,斤斤计较之外,白银走私开始了,当然,在中华联邦完善的监察网面前,倭国的一切狡狯伎俩均无所遁形,中华联邦海关大力打击倭国走私商人,抄没走私白银,光这一项,就足以抵偷漏之税有余,蒋敬乐得合不拢嘴。
发现走私之路行不通之后,承受了巨大走私损失的对马岛宗氏急红了眼,利令智昏之下,他们开始在正常白银贸易中下手,损公肥私的小手段频频开始运用了。不知不觉中,倭国进行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而对马岛宗氏一族却积累起了巨额的财富。
最了不起的是,宗氏一族的来往帐目做得相当干净,京都院政中的那些脑满肠肥的老爷们压根儿寻不出半丝破绽来。宗氏一族年年被评为先进,成为倭国各藩镇学习的代表。
宗氏一族就这么戴着耀眼的光环营私舞弊了几十年,直到他们的财宝积累到了令人眼红的地步。终于,因为白河法皇所创设的院政制度不断激化新旧贵族间的矛盾,最后导致了平、源两大武士集团的崛起,倭国进入了政治混乱的平安时代。对马宗氏为了在乱世中自保,不得不大张旗鼓地扩充势力,与平氏、源氏展开了血腥的征战,彻底改变了倭国的政治格局与历史走向。
而后世的历史学家究其根源,祸胎只不过是源于高丽朝贡使节团的几万两随身免税白银,有人便叹息:“以七万四千两白银买走一国之气运,忒也便宜了!”
当然,现在的倭国丝毫不觉得自家的气运有被买断的凶险,正相反,在鸟羽天皇背后垂帘听政的白河法皇听说对马宗氏攀上了中华上国的高枝儿,心头大喜,他早就仰慕中原的各种奢侈品,只是海路茫茫,烟水相隔,以他一国法皇之尊,好玩意儿还是弄不到手,今天有了白银贸易这么一层关系,自己可以在死前得偿极尽奢侈的心愿了。
于是,白河法皇亲自接见充当了中华联邦使者的两个对马小商人,郑清和孙俊明受宠若惊,他们本来只是小人物,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享受到这般待遇,得到了就唯恐失去,因此两个人竭尽了吃奶的力气来捍卫自己现在的地位——在他们两个的撺掇下,白河法皇欢天喜地地在两国通商的文书上盖上了天皇的印玺——从前两国间的通商只是民间性质,现在,倭国的港口正式向中华联邦的海船彻底开放了。
官方制订的第二条商路为杭州到长畸的奢侈品——白银商路。中华联邦的海船运来大量的奢侈品,折换倭国的白银,因此这条商路又被称为“贵族商路”。
第三条商路则是后来才加上的——宝岛台湾至倭国的白银之路。
赵宋最后的皇室子弟赵羽终于在台湾立定了脚跟,在张叔夜、荆忠、混江龙李俊等一干文武的辅佐下,总算开拓出了一片新天地。在开天辟地的过程中,西门庆也暗中出了大力气,当事态一步步挑明时,赵羽发现,原来自己就象风筝,飞得再高,依然离不开背后的祖国大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自然了——在张叔夜的斡旋下,赵羽这一干人成立的宝岛政权正式回归中华联邦的怀抱,赶快亲自坐船往梁山泊边巨野城参加全民代表议会时,当年的盗书小子和元首西门庆互相握手致礼,彼此唏嘘,这才是: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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