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手不及的表白

#028

忽如其来的雨是从邢姗姗到了舞蹈练习室之后才开始降临的，雨点唰唰地冲打着窗棂，又纷纷从玻璃窗户上一扭一扭地流淌下来。今天是周日，少女看着窗外的校园小道上空无一人的景象，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低头看了看左手腕上的手表，距离和邬童约好的练习时间还有十分钟，轻轻叹了口气，又开始心不在焉地压腿，嘴里默念着什么。

就在少女嘴里默念到数字57的时候，门口终于传来了不小的声响。

放下压着的腿，邢姗姗慌慌张张地就往门口的方向跑去。少年似乎刚刚结束收伞的动作，滴滴答答的水珠顺着向下淌，晶莹剔透的光将他的右手反射得特别好看。

“...你来啦。”少女还是犹犹豫豫地打了招呼。

“嗯。”邬童轻轻应了一声，顺手将伞立着放在门口。他没来得及去看身边的人，只用空下来的右手理了理额前被雨水微微打湿的刘海，匆匆忙忙地与少女擦肩而过。少年一边往里走一边轻声解释了两句：“出门的时候下雨了，来得晚了。”说着还将肩上的背包随手丢在角落里。

“嗯知道了。”站在门口的少女脊背挺得直直的，有些发愣地搭着话，轻飘飘的声音听不什么特别情绪；不过身侧攥得发白的指尖倒是有些出卖了她。

“你接着压腿啊，我先擦擦头发。”邬童也没注意到什么，自顾自地从背包里拿出训练用的干净的毛巾，冲着面前的落地镜开始擦湿了的头发。

“...好啊。”邢姗姗转过身向邬童走去的时候面上一如既往地挂着得体的笑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开始压腿，“头发要擦干，可别感冒了。”少女体贴地出声提醒。

“啰嗦。”邬童嘴上是不耐烦的口气，但是少年从眉梢都向外溢出的笑意根本无法掩藏，“...带伞了么？”自然地随口接着下一句。

“没有。”趁着说话的间隙，邢姗姗熟练地换了另一条腿架上面前的栏杆，“我到了之后才下的雨。”

“那你还来的挺早啊。”邬童脑中快速闪现时间推算的加减乘除，有些讶异少女的早到，“一个人练了这么久，很喜欢跳舞吧？”大大的毛巾不经意地遮住了少年好看的眼睛，却还是能他窸窸窣窣的动作里隐隐约约地看见他轻扬的嘴角。

“...才没有，我其实...根本不喜欢跳舞。”出乎意料地，邢姗姗一口否决了少年带着笑意的猜测，轻描淡写的语气里是难得的坚决。

“你不是从小就开始练跳舞了吗？...”邬童有些疑惑，但手上擦头发的动作并未放缓，“...不喜欢还练那么久啊。”因为毛巾的缘故，邬童的声音有些咬字模糊，但是并不妨碍他最后轻笑出声的清晰度。

“我是进了中加才学的跳舞。”邢姗姗放下压着的腿，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少年，声音低低的，在滴滴答答的雨声里显得特别孤寂落寞。

“那你不就是初中才学的跳舞咯...嗯跳的很好啊。”邬童终于从毛巾里露出了他眉眼分明的脸，眼光不经意地瞟了眼身侧的少女，回话的语气有些敷衍，“既然不喜欢，怎么还想去学啊？”少年又随口问了一句，然后开始冲着镜子擦湿了的外套。

“因为...”似乎是因为少年的随意敷衍，又或者是今天下起了令人惆怅的雨，邢姗姗眼前忽然闪现过许许多多熟悉的画面，心里酸涩的委屈在这一刻无限被放大，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只剩下了几分，“...要去为一个人加油啊。”不知怎地，眼眶好像有点热，似乎还有点湿的样子。

“谁啊？...”邬童自然地接着下一句，看不见身侧少女已经泛红的眼睛。

“...是你。”窗外的风雨雷声忽然大作，树枝呼呼摇摆，风拍打着紧闭的玻璃窗户。从门口涌进来的风将蓝条状的窗帘倏地被吹起，也将少女披散的长发刻画得像电影情节里飞舞的特效场景。

对面的少女吐字清晰，最后一个“你”字直直地落进了邬童的耳朵里，更是和这突如其来的大风一样重重地撞在了他的心坎上，惊得他手里的毛巾就那样唰地落在了自己的脚边。从进门到现在过去大概十来分钟，少年终于偏过脸去认真地打量身侧的这个姑娘。

少女白皙的面庞上居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露出那种特别礼貌大方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特别认真的表情。她似乎很难过的样子，眼眶红红的蓄满了液体，瞳孔里也亮亮的，缺倔强地不肯眨眨眼让眼泪掉下来。

丝毫看不见玩笑话的神情。

“...这难道...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嘛？”邬童有些尴尬地伸出手在少女面前晃了晃，勉强在脸上挤了个不自然的笑容。

邢姗姗听见这话，侧过脸在昏暗的阴影里轻轻笑了两声。明明应该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却令人感到无处安放的悲伤，无奈的笑声也让人意外觉得很心疼。

“我想起我还有事要处理，你自己先练习吧。”邢姗姗根本不敢去看邬童的眼睛，快步走到角落里扯了背包就匆匆忙忙地想要离开；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刻居然还没忘记贴心地为少年带上练习室的门。

少女这一连串飞速的动作之后，邬童却好像还没从刚刚的情节中回过神来。左胸腔里“噗通噗通”的跳动声意外地被放大，脑子从刚刚开始就被嗡嗡嗡的声音一直叫嚣着，少女泛红的眼角也在眼前挥之不去，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闷闷的，很难受。

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在了紧闭的玻璃窗上，发出了清脆的交响曲声，拉回了邬童神志不清的意识。嘈杂的雨声终于提醒起邬童少女没有带伞的事实，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几步跑到门前取了还湿哒哒的伞就往外跑去。

但是直到少年喘着气地追到公交车站时，目光所及的人影里，都再没有找到那个颀长秀丽的可以一眼认出的背影。伞还在手里没来得及撑开，刚刚擦干的头发又在淌水，有种名叫失落的情绪在邬童的身体里恣意生长，悄悄地缠绕着他的整颗心。

怎么办，我好像找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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