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晨虽然康复了,但出院时医院一再交代,一周后要复查一下血常规,看看各项指标是不是正常。
凌霜实在是不想去医院,可生病的人是晨晨,她活着的所有希望,所以一周时间到后也只得硬着头皮带着晨晨前往。最后在晨晨的强烈要求下,再次挂了余生的号。凌霜知道这一定是白静一背后出的鬼主意,就为了证明她的掐指一算有多神准。
余生自然是跑前跑后的认真负责,就连同事都悄悄问他凌霜是不是他家里的亲戚。余生苦笑,不知如何解答。
检查结果除了粒细胞偏低外,其它一切都正常,凌霜暗松口气,顿时感觉这医院也没有那么冰冷了,眼前的医生更是分外的帅气,仿佛乌云中突然冒出了太阳一般让人神清气爽。这种情况下自己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呢?
凌霜思索了片刻决定还是随波逐流,于是她真诚地说:“谢谢你呀,余医生,你真是个大好人。”想想觉得不对,这年头大好人相当于是讽刺人的话,通常情况下男女之间分手时首选这个理由,因为你是个好人,所以我们不合适。所以她急忙又说:“我的意思是你真是个好医生。”
余生笑而不答,半晌才悠悠地问道:“那你准备怎么谢我呢?”
凌霜万万没想到余生这么直接,不是应该客气地说“不用谢,这是每个医生的职责吗”?
怔了那么几秒,才反应过来客气地说:“改天你空了我请你吃饭吧。”
改天的意思就是不知哪天,有可能还意味着永不兑现,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又乐此不疲的客套方式,凌霜以为余生也懂。所以当余生说“好呀,这个周未我有空”时,凌霜又愣了那么一会。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凌霜只得硬着头皮说:“那太好了,我们周未见。再次感谢你的帮助。”
说完也不等余生再接话,拉起晨晨准备夺门而逃,可这个专业坑妈的小姑娘却拉着凌霜的手天真浪漫地问道:“妈妈,你都没有把电话留给余医生,怎么请他吃饭呢?”
“哦,对对对,你看我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搞忘记了。”凌霜扶着头,讪讪一笑。
“晨晨说的对,留一个电话吧,万一你忘记了的话,我正好可以提醒你。”余生似笑非笑地说,看凌霜的表情变幻莫测,忍不住笑出了声。
“如果回家晨晨还有其它症状你也可以打电话咨询我。”余生向凌霜伸出手来,那手指修长的很是好看。
小七也有一双很好看的手,导致凌霜经常都会忍不住像个色狼调*戏良家妇女一般去抚摸,而每次小七都大叫受不了起一身鸡皮的感觉。
凌霜神情恍忽的递过去自己的手机,然后呆呆的望着那双不停按键的手,就算不看她也知道此刻一旁的晨晨一脸要去白静那里邀功的急迫表情。
凌枫是在一家宾馆醒来的,身边还有一姑娘半个身子都搭在他身上,睡得正香甜。凌枫吓的一下就清醒了,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身边的姑娘,所幸各自身上的衣服还还完整,想必应该没酒后乱*性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头痛剧烈地传来,凌枫终于恢复了些记忆。昨天他从凌霜那里出来,竟觉得这个世界一片荒凉,突然就没有了方向。
当电台里主持人用低沉的声音轻声念道:
我曾带着理想和慌张,在你渺远不及的地方。
我也在碌碌无为里缪想,如果你也在我所不及的地方,我拿什么来做你的翅膀。
终于我也在兜兜转转里迷茫,原来你的生活从没因我而匆忙。
你的花香也从此丢弃在我远途的路旁,再后来你欢融的世界只有我不及的模样时。
凌枫只觉得来自内心深处的疲惫与无力像暴风雨般袭击而来,犹如跌进深海的溺水者一般无法呼吸,脸上一阵冰凉,不知不觉中早已泪流满面。
他知道他输了,输给了自己。
之后他去了酒吧,一个靠雨城河边的小酒吧,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酒,总之到最后他觉得自己情绪完全失控。这么多年的坚守,委屈,不甘通通浮上心头,许多画面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不断交错,像一台老旧的时光机。
他4岁那年,她3个月,她的脸粉粉嫩嫩的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是捏了一下,她挥舞着肉肉的小手哭的惊天动地。他吓的惊慌失措,最后也跟着哭了起来。
他6岁的时候,她2岁,每天放学回来,她都守在门口奶声奶气地喊“哥哥,哥哥”。他把她背在背上满院子的跑,听她在背后咯咯的大笑。
他10岁时,她6岁,满村的孩子都知道她是捡来的孩子,他们拿石头扔她,骂她是扫把星。她红着眼一言不发的死死盯着那些孩子,他挥舞着棍棒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他没事,她却被罚跪了整整一夜。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越护着她,她就越被伤害。
他16岁时,她12岁,吵架成了他们之间的交流方式。他已经明白他的伤害是她的保护伞,可她不明白,她总是用怨恨的眼神看他,用同样锋利的话语回应他。
他20岁时,她16岁,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她,这些牵挂变成一封封饱含深情的书信。而这些书信却带给了她巨大的灾难,她被赶出了家门,而这一切他浑然不知。
他22岁时,她18岁,他大学毕业,和同学一起创业,他说等他事业稳定了就娶她。而她的回答是她爱上了别人,他的怒火灼伤了她,把她越推越远。
他24岁事业稳定,她已经要做妈妈了。他决定放手,只要她能幸福。可是老天爷却以更惨烈的方式伤害了他心爱的妹妹,夺走了她以命相依的爱人。
他想起那天夜里,他默默跟在凌霜后面,看到她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一座桥上,他的心差一点就跳了出来。她最后的嘶吼声把他的心绞的粉碎,他只能一遍一遍地承诺:“别害怕,有哥哥在。”
他想起当他跪在母亲面前苦苦哀求要娶凌霜时,母亲愤怒的像头狮子,她瞪着血红的眼指着凌霜说:“没想到我居然养了头白眼狼,你作贱自己也就算了,现在还敢祸害我的儿子。你给我听着,只要我一口气在,你休想!”
他还想起,那夜后凌霜便消失不见了。再见面已是两年后,他知道那两年里自己是怎么过的,如果不是大部分时间里醉着,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坚持下来。再次找到凌霜后,他便小心翼翼地守护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又会再次把她弄丢。他戒了酒,在她所在的城市开了公司,他想好了,他要的不过就是能照顾她一辈子,用什么方法以什么身份并不重要。
可人总是有贪念的呀,一有希望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心,便忘了承诺不是说说而已。
凌枫记得自己哭了,像个疯子一样。还好酒吧这样的地方,能盛装下所有人的喜怒哀乐,你痛哭也好,欢笑也罢,别人看的不过是一处别样的风景而已。
再然后,有个小姑娘便坐了过来,看样子不知道有没有成年,不过她装成很老成的样子替自己倒了杯酒,举到凌枫面前醉眼朦胧地说:“帅哥,别哭了,怪吓人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别人开心一下。再说了天大的事醉一场后都如一场春*梦了无痕,来吧,干杯,让这醉意来的更猛烈些!”
凌枫泪眼婆娑地望着眼前的小姑娘,恍然如梦,每次他郁闷的时候,凌霜也是这样说的:“哥哥,别郁闷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他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他整整说了一夜疯话。那些等待,那些折磨,那些痛苦,那些所有的年华说起来居然有那么的长。
酒吧打烊后,他们提着酒瓶开始漫无边际地顺着大街晃悠。天快亮的时候,小姑娘靠着他睡着了,而他也实在太累了,正好看到一家宾馆,所以便有了眼前的景象。
凌枫扶着头,不知道拿这个睡的毫无戒备的小姑娘怎么办。
依稀记得昨晚小姑娘一直安静地在听他倾诉,并没有插话,又或许她也说了很多只是自己没有在意。只记得她曾捧着他的脸,特别真诚地说:“哥哥,我懂你的。只要她安好,你便愿意备胎到老对不对?”
就为这句话,他更是失心疯似的认为她是自己的知已,非要酒逢知己千杯少,喝到天亮才算好。
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向严谨的自己怎么每次一遇到和凌霜有关的事就会发疯,真是无药可救无药可救了呀。凌枫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更是懊恼的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这一睡居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而自己三点钟还有个客户要见。
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后,凌枫悄悄退了出去,心里默念:江湖尘缘江湖忘吧,姑娘,想必我也没有做什么需要负责的事,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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