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世界有点小

直到下班，余生也没有等到凌霜，电话也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心下着急，下班后匆匆赶了过去。

凌枫这么一闹，凌霜辗转反侧到半晚便索性起来写了一晚上的稿子。

天亮前上床睡觉，早把检查的事忘的一干二净。即便记得，她也是不会去的，她有些偏执地认为检查身体这种事本身就是徒劳的。这就像一个已婚女人考验她的丈夫一般，如果发现问题了，是痛苦放弃还是痛苦坚持？总之都是痛苦的，自寻烦恼。又假如什么问题也没有，那自然是高兴的，但这过程不就更徒劳吗，劳心劳力还浪费钱。所以，还是不查的好，随其自然，如果真的问题总有一天会纸不包着火的暴露了来，到那时再来烦恼吧。

没想到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听到敲门声才极不情愿地起身开门，余生如春风暖阳般的面孔便出现在她面前，灰色的针织外套被他拿在手里，呼吸还有些急促，看起来很紧张不安。她有一瞬间的恍忽，好像余生就是一直在她生命里的人，那些曾经的过往反而都是梦境。

看到凌霜穿着浅蓝色的家居服，睡眼惺忪地傻傻望着他，几缕长发垂在胸前，脸色红润了许多，这副样子竟像孩子一般的憨态十足。先前的不安还有些愠恼瞬间烟消云散，只是轻叹一口气：“今天怎么没来检查？”

凌霜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把余生让进屋来随手倒了杯水递给他，才有些心虚地说：“昨晚失眠了，所以睡的比较晚。”

“那就是一整天都没吃饭？药自然也没有吃啰？”余生明明脸上仍然带着迷人的微笑，但语气却是不怒自威，一种医生与身俱来的威严感让凌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立马就低垂了脑袋。

余生见她这副样子，不觉好笑，她竟也和那些小朋友一样一谈到吃药这些问题，便闷声不说话。哑然失笑中他也换了副姿态，微微躬下身子正视着凌霜的脸低声温柔地说：“现在你的身体已经向你发出了信号，提醒你要爱惜身体不能再虐待你的胃了。如果你继续不理不睬无视它的提醒，终有一天它会生气发怒，然后加倍的来处罚你，到时又该怎么办呢？如果你病了，晨晨怎么办，谁来照顾她？”

凌霜抽了一口气，道理她都懂，只是她真的不想去医院那样的鬼地方，就像鬼门关一样，判你死你就得死，判你活你便也不能死。只是余生说的对，晨晨又该怎么办？自己不是为她而活吗？那自然身体也得为她好好的。思索了小片刻，她的态度也软和了些，带着点商量示弱的语气轻轻说道：“我以后一定按时吃饭，好好吃药，如果下次再有不舒服我就去检查，好不好？”

余生暗自好笑，作出一副很满意的表情：“这才乖。那现在我们出去吃饭，你也需要一些适当的运动。给你十分钟换衣服可以吗？”

凌霜本来想说家里还有粥，但转念一想医生的怪毛病最多了，隔夜的东西肯定是不能吃的，还免不了又得教训她一番。这么一想，便顺从地点点头进了屋。一边换衣服心里直嘀咕，现在还是不要惹他的好，万一他一个不高兴又把自己拖去了医院那就麻烦了，自己这是怎么了，净遇到些脾气稀奇古怪的人。

下班后，凌枫本想去看看凌霜，不用想也知道她现在不想见他。也知道她也压根没想过要去检查，可自己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刚走到停车场的入口，唐爱余便神出鬼没地闪了出来，吓了他一大跳，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是冷的像千年寒冰，万年积雪。

唐爱余见状忙开口道：“别生气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只是想请你吃饭。我已经给阿姨请好假了，说我们今天要单独去约会，她可开心了。”心里想的是：这人也太胆小了这么不经吓，不经吓也就算了还这么小气

凌枫黑着张脸冷声拒绝：“不用了，我还有事。”

下一秒，唐爱雨已经不由分说的挽上他：“唉呀，得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慌慌。总之呢，人反正是要吃饭的，既然非吃不可，那么和谁一起吃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既然不那么重要，那和我一起吃就更没问题了。走吧走吧，咱俩都上过床了，还客气什么呀……”

眼看不远处就有公司的员工，凌枫只觉得天雷轰顶，几道黑线刷刷地从脑门前掠过，反手一把抓着唐爱余的手，厉声道：“你给我闭嘴！”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车前，迅速打开车门，把她给扔了进去，再然后深深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唐爱余眼见得逞，捂着嘴在后座笑的东倒西歪，边笑边对前面咬牙切齿开着车的凌枫大声喊道：“滨江西路，一诺咖啡，出发！”

凌枫本来想开出一段路后便把这个烦人的丫头扔在马路边上，后转念一想，有些规距有些话得对这个不知死活没羞没躁的丫头谈谈了，他不想这种难堪的场面再出现第二次。

所幸一路上唐爱余还算识趣，没再继续说些刺激他的话，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作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开出一段路，待情绪缓冲了一些，他不禁又开始反省自己，这世上除了凌霜还没有第二个人能把自己激怒到失控。这是怎么了，今天居然这么沉不着气，小丫头一点技术含量没有的小伎量居然也能让他有如此大的反应。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烦躁，车速便又加快了几分。

从进门开始，唐爱余又恢复了聒噪的状态，叨叨不休地说道：“这家咖啡厅是我哥哥开的，这里除了很好喝的咖啡外，牛排和意面更是一绝，等会你一定要尝尝……”

见凌枫突然停下了脚步，两道浓黑的眉蹙的紧紧的，如清烟般惆怅的眼神直直地望着前方不远处，唐爱余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然后下一秒便欢天喜地地飞奔了过去，嘴里嚷嚷着“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余生正在小心地帮凌霜吹着滚烫的蔬菜浓粥，这是自己特地交待蓝诚准备的，他想让她慢慢走进自己的生活，所以便带她来了这里。虽然知道她对这里有很不好的回忆，还是冒险急急地走了这一步，他太迫切地想让她知道，无论什么情况下，他都愿意同她站在一起面对。不出所料，凌霜一直神色凝重地望着窗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余生很不安，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太着急想快些把她拉进自己的生活。

正在思索要怎样开导她，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不是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人生无趣的妹妹又是谁呢。他笑着扶稳飞奔过来的唐爱余，责备道：“都是大姑娘了，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永远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哦。”

“哼，哥哥就知道说我。你自己偷偷在这里会佳人，我要回去告诉爸妈。”唐爱余一脸笑意的回击余生，一双黑亮的眼珠子毫不掩饰地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凌霜。

凌霜也笑着站了起来，回以同样好奇的目光，从前凌枫也经常这样说她——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余生将凌霜拉了过来，不着痕迹地把妹妹的手推了推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妹妹唐爱余，我们就叫她糖醋鱼。”然后又对一旁嘟起嘴的唐爱余说：“她是凌霜，哥哥喜欢的人。”

唐爱余连连“啧啧”了几声，一脸难以置信地打趣道：“没想到呀没想呀，你平时一副谦谦君子的老实样，原来是这么闷骚的一个人，说话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凌霜也没想到他会这么介绍，脸不由的一红。这时才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凌枫正缓缓朝他们走了过来，心里没来由的一丝慌乱。但也只是一瞬，便恢复了神色，微微笑着等他走来。

短短几步，凌枫好像走了很久，像走过了他们一起长大的葱葱岁月，像走过所有他曾对她的思念和等待，终于脚步落定，就像他们的现在，已经无路可走。神色平常，像普通哥哥一样淡淡开道：“今天好些了吗？”

凌霜浅浅笑道：“好多了，你看都嘴馋想吃牛排了。不过余医生不同意，只给点了些粥。”语气是轻描淡写的，可任谁也能听得出来这是情人间的娇嗔。她是故意的，既然他们之间已经无路可走，那么不如让她做那个先行转身的狠心人吧。

凌枫跟着笑了一下，没再多话，只是一双眼睛幽深得像一口井，不能见底，仿佛世界所有的忧愁沉闷都揉碎在其中。这一天终还是到来了，这样的绝望自己居然又尝了一次，不过或许是麻木了吗，竟没有想象中那样痛，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释然。也算天随人愿，他一直想要的说到底不过就是想要她过的好一点。

唐爱余眨巴了几下眼睛，对眼前的混乱关系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脸茫然地问道：“你们认识呀？”

凌霜若有所思地回答：“是呀，他是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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