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七一愣,随后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凌霜心叫,完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阮大成一拍桌子,雷霆盛怒,“你休想!你现在都要靠老子养着,凭什么还要让我帮你养女朋友?你才多大呀,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家玩起了女人……”
阮小七没想到结果会变成这样,愤怒、震惊、意外、屈辱等各种复杂的情绪同时从他脑子里鱼贯而出,他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仿佛再一用力那对闪着怒火的眼球就会爆炸一样。他握紧了拳头,浑身因过度用力而颤抖着,嘴角抽搐了几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凌霜则因这过度直白又让人屈辱的话而满脸绯红,这灼人的温度一直烧到耳根处。她两眼盯着这个侮辱者,同时这双眼睛变暗了,突然闪烁了一下,又变得漆黑,接着煽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她仰起头,直视了阮大成的眼睛,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他并不可怕,就像一只只会发出怒吼的动物园里的狮子一般,他自以为是的威风在观众眼里只不过是精彩的表演。
为了能让阮大成在盛怒之下听得见她的话,凌霜提高了音量,大声地一字一句地说:“阮总,请注意你的措辞!我是你儿子的同学没错,但我和他目前只是同学关系,仅此而已。请不要用你肮脏的思维来揣度我们,这样不仅仅是侮辱了我和你的儿子,同时你也有失~身份。听小七说你是位扶急救困的企业家,而我也确实需要你的帮助,所以才冒昧前来求助。但依我看来,你也不过就是披着慈善外衣的伪君子而已,一个不懂得尊重自己孩子的人谈何博施济众……”
这一番振振有词让阮大成停了下来,重新审视了一下凌霜。一个黄毛小丫头也敢仗着他的儿子来教训自己,真是反了天了。加上中午酒喝的有点多,那一刻他满脸通红,鼻翼由于内心激动张得大大的,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条深深的皱纹从紧咬着的嘴唇气势汹汹地向往前突出的下巴伸展过去。
这一刻他活像一只忿怒的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人的狮子,可惜凌霜并不怕他。她仍然高昂地仰起头,背挺的直直的,目光如电的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阮大成觉得自己心里一阵发虚。
阮小七见状急忙挡在凌霜面前,同样作出一副发怒的怪脸,两眼喷出逼人的光茫,他望着那个看上去很陌生的父亲,慢慢地说:“你真的让我很失望!”他的声音有些抖动,但字字坚定,就像钉子钉在墙上的声音。
阮大成似乎对这个评价毫不在意,他扇动了两下肩膀,震耳欲聋地吼了声:“滚!”
阮小七冷笑了起来,“我当然要滚,就如你不希望有我这个儿子一样,从现在起,我也不希望有你这样的父亲!”
说罢,转身拉起凌霜的手扬长而去,身后不知道什么东西紧跟其后地被扔了过来,接着就是一声响亮的破碎声,一如他们的父子关系一样,破碎的难以修复。
凌霜几乎是被阮小七拖拽着在前进,一路跌跌撞撞,但她一声也没哼,只是努力地加快自己的步伐,尽可能的跟上他。她看不清他的脸,那些细细柔柔的头发顺着他的疾步无奈地往后飘扬,似乎也同她一样在挣扎着跟上它们的主人。
他不停的走不停的走,好像只要这样没完没了的走下去,全世界的肮脏、自私、残酷就会被统统扔掉。他的背影看起来削瘦,微微的向前弯了些,似乎那上面压着什么千斤重的东西,让他已经有了不堪重负的感觉。
也许是尘沙迷了眼,凌霜双眼模糊地默默跟在他身后。心里像刚刚经历地过一场有关生死的战争,从一开始像被打过强心针似的激烈、愤怒,到现在,药效过去,疲惫就趁机占领了上风。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就这样无情的破灭了,连同她仅剩不多的斗志也一并被摧毁。
离汉城市中心不算太远的地方有一条护城河,它蜿蜒着从头到尾把整个汉城从中间分成了两半。不知道设计这条河存在的人目的何在,总之绝对不会是让它来承载那些源源不断而来的垃圾吧。
可是它不知不觉中确实就成了一条垃圾河,以至于恶臭无比,方圆几里都不想有人靠近。
眼看着阮小七就要一步一步的靠近那条让人窒息的垃圾河,凌霜忍不住一屁股坐在路边的一处石块上,她气喘嘘嘘地问:“你不可能想去跳垃圾河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恕我不能奉陪了。就算要死,我也打算找一处干净点的地方,我可不想和垃圾作伴。”
阮小七终于停了下来,对凌霜的调侃他毫不在意,也不答话。
他们整整走了两个多小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阮小七在最后残存的那点点微弱的光色中仰起了头,顺着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凌霜假装视而不见,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是不需要任何言语存在的。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渐渐昏暗了的天空,静静地流泪,像一尊悲壮的塑像。
凌霜累极了,两条腿好像已经不是她的了,她艰难地用双手把它们搬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双手交叉趴在膝盖上睡了起来。对她来说,睡觉是活着的一种暂停,每次累到极致、绝望到极致时她都只想好好睡一觉,让这活着的感觉暂停一下,或许重新启动时就会多了丝丝力气。
迷迷糊糊间,凌霜还真的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黑,已经渐渐布满天空,无数的星星挣破夜幕探出来,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漫漫地浸润,扩散出一种感伤的氛围。仰望天空,今夜的星空格外澄净,悠远的星闪耀着,像细碎的泪花。
经过这短暂的暂停,身体好像也没有半分恢复,反而觉得浑身血液都冷却了一般,寒意不断袭来,凌霜不由的双手抱紧了自己。
阮小七坐在不远处,见她醒来,淡淡地说:“你醒了,那我们回去吧,天气凉了,这样会感冒的。”
凌霜在黑暗里默默地点了点头,两个人却默契的都没有动。
“今天……对不起……”沉默片刻,阮小七忧伤地说。
“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尽力了。是我连累你了,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我会想到办法活下去的。”
“这么说,你……对我失望了?”
凌霜一愣,她失望吗?应该算不上,她本身就已经在绝望的谷底了,任何希望对她来说,都只不过是一次尝试的跳跃,明明知道自己跳不出这深似海的绝望之地,大不了落地了还是在原地,再不可能更糟了。
她想了想,肯定地回答:“没有!”
“不管你有没有,凌霜你听着,我阮小七说话算话,我说了要管你,就一定要管到底。”阮小七发着狠地说。
凌霜叹了口气,“小七,你别这样。谁也不是谁的救世主,你没有义务必须拯救我,事实上你也救不了我。你的那些承诺,那些好意我都心领了,但我真的不想再拖你下水。就此忘记吧,今后你好好做你的阮公子,我呢也继续做我的小草,任它风吹雨打,也要逆天生长。”
阮小七猛地起身,拍拍自己的屁股,三步两步地走过来,把凌霜拽了起来,他的眼睛在黑夜里格外明亮。他按着凌霜肩膀的手因过度用力而有些微微的抖动,“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实现我的承诺,就算拼了命我也会护你周全。我发誓,如果我对你有任何的退缩,就将遭到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后来的后来,凌霜每每想起这个誓言,心里都像有个人拿着锋利的刀狠狠地捅了下去一般。她的小七为了这么一句誓言,不就真的拼了命吗?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会狠下心来给他一记耳光,把他打回去做他的阮公子该有多好。
可那时的凌霜活的太过清醒,她甚至在那一刻分析了阮小七的心理,他想帮她的心固然真诚,但年少轻狂的不甘心同时也是存在的。他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又何尝不是在与自己命运作战时拉了一位盟友。所以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阮小七的执着。
得到她的肯定,阮小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牵了她的手慢慢往回走,她没有拒绝。她明白这一刻的牵手是无关男女之情的,不过是强大的茫然无助下的本能反应而已。
这一路,他们走的很慢很慢,天亮了就是明天,每一个明天都让凌霜觉得害怕与恐慌。忍了又忍,她还是冷静地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阮小七彷徨的说:“说真的,我不知道。从前,我每一次被他们用言语抛弃时,都没有害怕过,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低头,我想要的一切就都会回来。可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灰意冷过,我突然倦了这样的重复,这次我不想再低头……”
“你很痛苦,因为你在纠结与犹豫,如果你不低头,就意味着帮不到我,对吗?”
凌霜直白地问,阮小七低头笑了下,把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举了举,“女孩子有时候不要太聪明了,太聪明的人是没有福气的。记得以后要装的傻一点,复杂的问题都让我去想,这样才能把你的福气给攒起来,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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