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因为对自己的不信任,还是因为旭凤一直在闭关,润玉并没有调查到彦佑身上。
在璇玑宫中,日常无非就是偶尔替润玉研墨铺纸,甚至这些都不用她做,润玉只当她不存在,暮芊芊自然知趣。跟着润玉去布星,也只是静静跟着,安静得跟没这个人一样。
自那日的事后,润玉明确了态度,暮芊芊总是带着面纱示人的,只露出一双清眸还素日低着头,润玉亦素来低调,倒没人注意。
不过,自然不包括终日防着润玉的天后。紫方云宫,旭凤在闭关,穗禾不时会过来向天后取经。这日退了穗禾,天后一身金装懒懒斜靠在坐榻上,红唇夺目,唤出了奇鸢询问,
“近日,润玉可有什么动作?”
奇鸢恭恭敬敬,“禀天后,夜神殿下夜里当值,白日只在璇玑宫中,并无异样,只是...”
天后懒懒:“只是什么?”
“只是他身畔多了一个如影随形的仙侍。”
“哦?”荼姚起了兴趣,“这倒是奇事,向来独来独往的夜神,身畔有人了可知为何?”
暮辞面具下的眼睫轻颤:“这位仙侍并无不妥,奇鸢探看过,不过是有几分姿色。想来是夜神殿下,也是到了年纪。”
“哼,”天后嗤笑,“终日里一副君子做派说什么有婚约在身,清冷孤傲得很。原也不过是和他父帝一样,是个溺色之人。”
自头上取了只凤钗把玩,天后漫不经心:“当年水神花神之事天界众仙皆知,什么结为姻亲,不过是明摆着水神和风神不会有子,借着由头好控制润玉一辈子制衡我鸟族罢了。”
“连自己的亲子都算计,太微之狠毒,谁能及得上。只叹旭儿终究不能明了我的苦心,白白费了我的谋划。”
思及此,天后一把将钗扔在榻上,眼中充满戾气,“如今水神不问世事,天界也都臣服于太微,太微眼高,不啻这天界一隅。储君之位一日不公,我一日也不能安。”
“奇鸢,你给我盯紧了润玉,若是他有意争夺,太微定然会重用这颗棋子。我旭儿纯善,到时候必难以抗衡。那个仙侍也盯紧了,若是润玉真对她上心,不妨掌握在我们手里。”
“是。”奇鸢应下,眼睑轻垂,恐怕,上心的人,只是暮芊芊。
....
布过星月,夜神难得有空偷闲。润玉领着小魇兽缓缓归于璇玑宫,暮芊芊知道她多日的跟随让他烦不胜烦,不过是耐着性子忍她,因此润玉选择在彩虹桥小憩时,便独留了魇兽陪他,自己回了璇玑宫。
润玉并不关心她的去留,在彩虹桥处难得心静些。
漫天星光划落水潭渐起银花,提了一篮子红线四处派送的锦觅途径之时沉醉于美景之中惊迷不已,
“这景色,果然比白天要好看得多啊!”
视线沿水潭而上,一条银色尾巴漫卷在水中,泛着满天星光,琪树夭夭,蕤蕤飘动。润玉正靠在水旁的山石上小憩,身畔魇兽入梦酣睡。柔风晚景,岁月静好。
如斯美人,良辰美景,落在锦觅这个吃货的眼中却委实抓不着重点,只震惊感慨:“天界的环境如今这么恶劣了?这鱼都被逼的上岸了?”
上前观察,先前被她惹恼了的小魇兽被惊醒,一纵而起,狠狠咬掉了她的锁灵簪。一头秀发顺滑无风自舞,没了簪子暴露出真容的锦觅,美得叫天地都要禁了呼吸惊艳。
润玉一时醒来,那美艳无比的仙子正指着干了好事的魇兽气声大叫:“又是你!”
“魇兽,不得无礼...”
润玉从水中抽出一袭长尾,抖落无数银光。挥袖起身间落落大方,从容而对面前的锦觅替魇兽赔礼:“这位仙子,失礼了。”
“没事没事,”锦觅不拘小节,扰了人清净她也不对来着,这番算是相抵了,何况还是这般仙子如玉与她道歉,怎好再纠缠不休呢。
“其实这个鹿,这个鹿也挺可爱的,”锦觅看向魇兽,“就是脾气有点暴躁而已...”
被说教的魇兽倒哼了一声傲娇地把头偏向一边,润玉瞥了一眼,又听锦觅说道:“其实我也不是什么仙子,不过呢,我也是个正经修仙的精灵。”
这位仙子貌美,性子也是极为活泼,润玉起了笑意听着。
“对了,我刚才看见你的尾巴了,你的尾巴,可真是无与伦比啊!”
锦觅真心感叹,润玉脸上的笑不自觉变得拘狭,又有自嘲一闪而过。
“仙上,”
锦觅一无所觉看向魇兽:“你这个鹿,放得挺好呀,膘肥体壮的,”
说着就要去逗弄,魇兽充满抗拒又要冲撞,连忙被润玉喝止了回去。
锦觅心中好奇:“就是不知道,要送给哪个仙宫里的膳房啊。”
“膳房?”
见润玉目有疑惑,锦觅自知大事不妙,天界的人该不会个个都跟凤凰一样听不得实话吧?
“啊,我的意思是说,仙上这个职务,相当有前途啊,虽然只是个放鹿的仙官儿,但遥想当年,齐天大圣孙悟空,也便是从弼马温这样的畜牧行当中脱颖而出的,后来西天取经,是何其风光啊;还有八仙张果老儿,他成仙前还是个放驴的呢,后来不也光耀体面得很...”
锦觅人美心纯,一笑犹如鸟语晴香:“是也,锦觅想,仙上的前途定是不可限量的。”
她说得有模有样,趣味横生,润玉不自由心而笑:“仙子一番推衍,着实让在下豁然开朗,茅塞顿开,多谢,多谢。”
“客气,客气。”锦觅反手还礼,笑容毫无阴霾。
“小仙,表字润玉,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大致活泼能感染人,锦觅的心思单纯,一眼便到底,让润玉心无防备一身轻松。
“在下锦觅,锦觅...”锦觅抱拳介绍的时候,还不忘示好一下魇兽,可惜那只魇兽依旧一股子傲娇劲。
锦觅。
润宇的笑忽而僵了,
“几日之后,殿下便会遇见喜爱一生的女子,名唤锦觅,若是我说的不准,殿下大可再将我诛杀...”
暮芊芊的话就在耳边。锦觅...当真是她有预测之力,还是,面前的人又是一丘之貉?润玉眼神缓缓而过锦觅,锦觅周身,无一丝晦涩阴郁,不,这样的人,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哎呦,”锦觅一拍脑袋连忙提起了自己的小篮子,“我都忘了,我还得给仙姑她们送东西去呢。”
“仙上,今日我还有事,就先告辞啦。”锦觅一本正经地鞠了一躬。临走瞧了一眼周遭,银柳疏散,星月一色,真是太冷清了。
又从篮子里拿出一条红线递给润玉:“仙上,虽然你有这个可爱的鹿陪着,但未免还是冷清了些,我把这条红线给你,希望以后可以有人陪着你。”
润玉伸手接过那条红线,看锦觅的目光探究而无所得,她大大方方转身就走。
“锦觅仙子...”润玉唤住她,锦觅回头,目露疑惑。
润玉从地上捡起那只看似朴实的锁灵簪子递给她:“你的簪子掉了。”
“啊,多谢仙上。”锦觅接过,一手挽着篮子一手绾发地走了。
这样迷糊的人,怎会装得来那些阴谋筹算。润玉定了定神,又或许,他和她都不过是这棋盘上的棋子,被人算尽一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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