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暮芊芊捂住额头，认命吧，扔了手中的菜刀，转身去了润玉的寝殿。

熟门熟路拿了润玉一件白色的披风就要出门，屏风前书案上的书册乱了些。顺手整理了下，发现润玉好像在看关于梦境的书籍。

这夜神大殿，当得也够尽职的。

暮芊芊没在意，把他看到的书扉页随手夹了个木片书签，整理干净案上，这才满意地出门了。

夜间行动的除了夜神殿下，也就只有安静巡视的天界侍守，步伐整齐划一，声音还不大。

暮芊芊一路向布星台而去，越近越感受到和天界截然不同的凉风。

搓了搓手臂，可还真冷。

进了两齿内圆外方形状组成的拱门，老远见润玉一人站在布星台最前缘，衣角随风飘荡，对着魇兽在看一个梦境。

该不会又是锦觅的吧？

暮芊芊心中好奇，不等她靠近，润玉却已发现了她，衣袖一挥如云舒卷，破了那梦境。

暮芊芊一个警醒，要不要这么防备啊。

“你来做什么？”

润玉神情微有些不自然，连带着语气也不是很好。

果然，早前对她笑的时候就是一时鬼迷心窍。

暮芊芊心中腹诽，倒是很会见风使舵，“来为殿下送披风，殿下走得急，忘了。”

又左右看了看，“怎么不见邝露？”

“她家中有事，告假了。”

润玉淡着口吻说完又觉太过不近人情，复又改口，对暮芊芊问道：“你们魇兽一族，还会织梦之法？”

“嗯。”

暮芊芊点点头，扬起疑惑的目光：“殿下对织梦之法感兴趣？”

润玉避而不答，“你已修成人形，倒不见你再以梦为食。”

“魇兽一族，本就是自然孕生于天地之间的，意在为六界记录梦史。可这本就是窥探他人秘辛，魇兽尚未开灵智不被防备，可若是我等修炼成人形的，心性自然不如以前单纯，便被法则阻挡，再窥不得他人的梦。”

“如此说来，你们魇兽幻形之后，倒更无能了些？”

“也不尽然啊，魇兽本来就是为记录而存在的，若修成了人性，可将自己的所见复刻成梦储备，利用在保存声音影像上，还是很有用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殿下突然问起这个，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润玉雅步上前，轻澜一笑，“所以母神把你放在我身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暮芊芊一时就心乱起来。

“是...”

“那你这几日，是去向母神报告了？可润玉自问并无越矩之处，倒不知仙子，向母神报告了什么。”

“殿下并无越矩之处。”

暮芊芊心中刺痛，“我只不过是照常向天后汇报而已。”

还不打算说实话。

润玉眉目间一抹冷色，近几日她分明去的水神府邸。

她究竟有何目的，先前擅自联合鼠仙不算，如今竟连水神也与她有拉扯。

润玉查过关于魇兽一族的记载，从古至今，从未有过魇兽幻成人形的列子。

不说她并未与紫方云宫有过接触，就算她真是荼姚的人，那人怕只会先毁了她这副容貌。

当日穗禾设计蛇仙被父帝看上的仙子之事，可是让荼姚好一通满意。

心绪转换万千，理出暮芊芊的身份可谓神秘。

“殿下，”

暮芊芊见他沉思本不想打扰，可披风还在她手上，便轻轻唤了一声，唤得润玉回神看她，连忙走到身后将披风从与他披上。

“殿下还是爱惜一下自己的身子才好，陈年旧疾，牵一发而动全身，犯起来会很难受的。”

绕到前面来系结的时候，她眉头微微皱起，担心又较真。

润玉垂眸与她很近，将她的表情清晰拓印。

一时心宁，想说什么，最终也只低低嗯了一声，便见得她露出的双眼悄悄地染了笑意。

她对自己的关心，从进入璇玑宫的一日便有所体现。

润玉确实想不到有一天，也会有一个人想起来要对他好。

关心他昼夜颠倒的作息需要清火的膳食；关心他睡眠轻浅要燃助睡的熏香；关心他喜欢的口味，关心他隐藏与人前的些微洁癖。

也是暮芊芊才让他知道，原来自己是偏酸不爱甜的，深夜的暖汤比凉了的苦茶好喝的多，清晨的专属温粥也比膳宫延时送来的冷食暖胃得多。

他喜欢她加在衣服上的葡萄柚香味，也喜欢璇玑宫中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冷清之态。

她从来不会打扰他，初来时还拘谨着保持温柔模样，后来时间一长她就会开始放纵。好几次偷偷捧着下巴看他的目光都来不及躲藏，迷糊又可爱。

润玉恍惚，原来多一个人的生活竟会这么温馨。原来被人关心的感觉一碰就沉溺，跌进温暖柔意无法自拔。

被喜欢是会让人贪婪的。可是多讽刺，几千年唯一关心他的人，却是来监视他的。

润玉的贪婪便戛然而止，被冷水泼散。

可，

如果她不是天后的人呢。

那么，她为何还不对他说实话？

润玉盯着暮芊芊盈盈的面眸许久，像是想要看穿她面纱下的心思。

依她的模样的确会引来不必要的非议。

睫毛轻动，他当初也不过是不喜她，想尽了法子折腾她。却因为他一句话，她就乖乖戴着这面纱。

一时，润玉竟情难自禁，将她的面纱揭了下来。

不同于锦觅那般明艳的面孔，暮芊芊像极了以前立泽中的水兰花，纯白似水而眨着白光柔柔萦绕。

霎那四目相对，仿佛万物都在腾出幽香。

暮芊芊此时的眼睛只装盛着他，仿佛比布星台所有的星辰都要闪闪发光。

润玉嗅得的呼吸都清甜了些。

可，

为毛觉得气氛怪怪的？

暮芊芊被凉风幽幽抚过面庞，才惊觉自己的面纱被吹掉了。润玉久久盯着她，眼神也怪怪的。

暮芊芊眨了眨眼，润玉自觉失态，微愣后连忙一副正直之态，移开了目光。

暮芊芊一头雾水，润玉该不会，被她的美貌惊呆了吧？

“带着面纱，不会妨碍呼吸吗？”

却在她的胡思乱想中，他扔出一句差异巨大的话。

当然！！!

怎么不妨碍啊！

你试过一吸气就有东西往你嘴巴鼻子里贴服过来的窒息感吗？

暮芊芊冲动快要脱口而出。然而怎敢说出来，只能紧闭嘴巴笑眯眯地摇头，怎么会呢。

“是吗。”

润玉一瞬恢复往昔清冷姿态，抬起长袖轻轻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

慢悠悠道：“如此看来，你很是喜欢蒙着面，那这面纱，便继续带着吧。”

从暮芊芊身旁侧身而过的同时，润玉唇畔一抹不自觉的笑意也一闪而过。

暮芊芊呆呆地，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错失良机。抓了抓吊在一侧的面纱，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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