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雨夜（上）

钟振康回来的那天，特意为俩孩子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虽然他的手艺远没有厨师精巧，但做好后的卖相却出人意料的争气。

　　封月已经没有刚来时那么拘束，正笑嘻嘻地咬着筷子翘首以待。

　　钟矅则背靠着椅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游戏机，屏幕上纷飞的手指飞快敲着摁键，一副要大战十回合的架势。

　　“钟叔叔你真厉害！”

　　最后一道清蒸鲈鱼被端上桌后，封月的眼睛就彻底挪不动窝了，她咂着嘴由衷地夸赞道。

　　“叔叔真有这么厉害？快尝尝，好吃就多吃点！”

　　钟振康作为一个男人的虚荣心被极大的满足后，热情地递来一副汤匙，示意她舀点。

　　他美滋滋看着封月一鼓作气喝了好几勺，心口原先的落寞被欣慰的喜悦感填得满满的。

　　突然觉得有一个女儿也不错。

　　“好喝！钟叔叔好棒！”

　　封月吃得不亦乐乎，她的腮帮子微微鼓着，很像地洞里储藏食物的土拨鼠。

　　然而换到钟矅这边，钟振康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沉着脸语气威胁地警告道。

　　“钟矅，把游戏机放下，你都多大人了还要我提醒你，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游戏！”

　　钟矅眉毛微挑，无语地放下游戏机，拿起筷子来。

　　虽然他不是很在意钟振康对他的态度，但这相差得也太大了吧！

　　封月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道。

　　“钟叔叔，你为什么对钟矅哥哥这么凶啊？”

　　闻言，父子俩不约而同地噎了一下，两道目光悄然对视，只一秒便不耐地交错东西。

　　只听钟振康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温声对封月说道。

　　“哥哥已经长大了，你还小呢！”

　　“可是，我爸妈说孩子不管长得多大，在他们眼里都是小孩子啊～”

　　封月脆脆的嗓音穿过空气落在两人耳中，莫名地，钟振康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不敢直视女孩的眼睛，仿佛是害怕被看穿了心思。

　　“而且，今天钟矅哥哥还给我送吃的了呢，我们班的同学都夸他特别温柔特别帅，对吧哥哥？”

　　封月凑近钟矅的侧脸，期盼地眨巴着大眼睛。

　　“……嗯。”

　　钟矅有些不自然地甩甩刘海，把啃净的骨头挑出碗去。

　　钟振康轻咳一声，没有言语。在他心目中，钟矅自小便不爱学习，性格叛逆且不服管教，有时听乔欣和封月的话，有时谁的话也不听。

　　但即便如此，他心里也是心存期冀的，孩子终究会长大，终究会理解做父亲的苦楚的，哪怕这份期冀少得可怜，哪怕那一天来得很晚。

　　一顿饭吃完，钟振康回到书房办公，他坐在电脑桌前，一颗悬着的心缓缓落地——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可能是封月最近学业繁重暂时没心思想回家的事，但以后要怎么办？该怎样对她隐瞒？

　　沉甸甸的领养协议被锁进密码柜里，钟振康重重叹了口气，无心顾及公务，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天气预报说，今晚气温骤降，榆阳市可能迎来即将入春的最大降雨量，钟振康听完也没往心里去，因为房子里的供暖一向很充足，四季如春的室温是极其宜人的。

　　凌晨时分，窗外的夜空逐渐失了月亮的微光变得格外阴沉，大风擦着树木和墙壁的缝隙呼啸而过，将玻璃刮得咯吱作响。

　　熟睡的封月被响声吵醒，听着摇摇晃晃的窗沿发出令人发怵的摩擦声，她惊慌失措地裹紧被子。

　　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在天边闪现，几丝亮堂的纹路耀武扬威的，好像要把房子劈成两半，半晌才完全消失。

　　此时钟矅还在卧室对着硕亮的电脑屏幕打游戏，那头连麦的邵南叫嚣得格外大声，眼看这局已经进入关键后期，大家必须时刻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战场才能保证稳赢。

　　但当他惊觉外面开始闪电打雷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几年前的一个雨夜，钟振康不在家，他被雷声吵醒来客厅找水喝，突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他打开，发现封月湿淋淋的站在门外，身上的睡衣湿了半边，拖鞋也浸满水渍，整个人看起来惊惧交加。

　　还没瑟瑟发抖的她开口，他已经把人打横抱起来到卧室，背对着她，等她换上自己的干衣服，再拿厚厚的棉被把她裹起来。

　　那晚，封月睡在他的大床，他睡在大床下的地毯，封月垂下的手被他温暖地握住，直到第二天还依然维持着这个姿势。

　　轰隆隆的雷声将至，磅礴大雨转瞬而来，钟矅被哗啦啦的雨声打断了思绪，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猝然扯下耳机，顾不上邵南的呼喊，径直跑向封月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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