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旁今天的心情格外好,这几天走亲访友才发现,原来不认识自己的还挺多的。以前也经常离开京城,但身边有随从,办的是公事,每路过一处都有官员或者自己旧友接待,终日骑在马上被人簇拥着,虽说排场是有,但总觉得被束缚。如今来到江宁,已经是无官一身轻,况且到了这个地方简衣便行,见的都是常年在临川的亲友,光听说过自己的名字,却不认得自己这把脸。
这样一来王旁彻底放开了,反正也没人认得自己,心里有了这个想法更是琢磨着等过了年再上路的时候,越往南走肯定越是轻松。正因为如此,心情随意了。做事也就随意的,随意的找个小酒馆和元泽吃了点午饭,正碰上无奈催账的陈员外;再出来看到刚刚那一幕,明眼人一看也清楚是这家酒楼仗着势力欺负老实人。
“哥哥你等着我,我过去看看!”说着便往人群里走。
元泽哪里拦的住他,好在他知道王旁向来是不会吃亏的主,只能眼巴巴的紧张的看着。
王旁走近的时候,刚好张三抢过陈员外的账簿,这下王旁看不过去了,他一把抓住了张三的腕子,这才有了刚刚的一幕。这群人哪知道王旁的厉害,在这县上谁见了他们哥几个不都绕着路走。现在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看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更加不把王旁放在眼里,口中吆喝着打,他便一哄而上。
张三离王旁最近,下手也狠挥拳就朝王旁的头砸来,心说你个臭小子,大爷一拳头先把你打蒙了。
他的拳头还没到,王旁的拳头已经打在他的眼眶上,哎呦,张三哎呦捂着眼睛朝后退,幸好被身后的几个大汉扶住“臭小子,敢还手?”
王旁皱着眉摇摇头:“这事闹的,跟你说了别打脸,你不听,这不怪我。”
楼上传来一阵哄笑,街上的路人也都围拢了过来:“张三他们几个,也该有人教训教训他们了。”有人低声说着 张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身边的几个大汉看张三吃了亏,和张三一起嗷嗷叫着朝王旁围攻过来。
王旁是谁?跟狄青学武,跟张逸学剑,又在战场厮杀征战,对付这么几个小毛贼还拿他们当事吗?王旁一出手,这些冲过来的大汉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就听“哎呀”“哎呦”扑通扑通几声,三四个大汉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有的捂着眼,有的捂着肚子,还有的捂着裆。
顿时楼上传来笑声尖叫声和喝彩声,张三一边呲牙一边仰头骂道:“死婆娘们,不想在这混了是不是?”
“呸!你就跟我们有能耐,有本事起来再跟这小哥练练?”那姓柳的歌妓,仗着有县令撑腰自然不将这张三等人放眼里,她这么一说引得其他女子更是笑。
“公子,公子,快走吧!”陈员外见这阵势,没有高兴反而更是害怕,他拉着王旁的衣袖,拽着王旁就走。围观的人大概平时见这几个人欺负人惯了,陈员外拉着王旁走,便都自觉闪开路。
“姓陈的!你好样儿的!”张三在后面恶狠狠的骂道。
王旁回头瞪了张三一眼,张三刚从地上爬起来,犹豫一下想追,又见王旁目光如炬,原地跳脚骂道:“好你个姓陈的跛子,你等着,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陈员外拉着王旁走出人群,王旁任由他拉着,看他这跛脚这会一颠一颠的走的还不慢,王旁心里偷偷的笑。 陈员外一口气走了两条街,回头看看,不远处只有一个青年跟着,看着似乎是和王旁一路的。这才喘着气说道:“这位公子,多谢你了。不过你还是赶紧走吧,那几个人你惹不起的。”
“那些都是什么人啊,你不是去找掌柜要账去吗?怎么这么怕他们?”
“唉,哪里见的到掌柜,这酒楼要是好好的交税也干不了这么大,就仗着欺行霸市,跟官府关系好,连税也不交,养了这几个混混就是打架的。生意好的时候赚了钱也不交税,生意不好的时候就直接到别的酒家抢客人。谁也不敢惹他们,我这也是没办法了。”
陈员外叹着气,又忍不住眼圈都红了,他看了看王旁:“这位公子,多谢你刚才相助,这不,我这跟你念叨念叨心里也痛快了。算了,我看这地方我也不想待了,回头卖了宅子找个地方混口饭吃算了。”
王旁心想自己要是这么走了,回头张三他们把挨打这笔账算在这陈员外头上,这陈员外也不禁打。他见陈员外也是可怜,更何况刚刚也听到百姓议论,想来这官府是够可恨的,自己在京城天子脚下还有贪官给自己谋利,害的百姓买不到煤,更何况在这偏远的地方。这听陈员外说卖宅,竟混到这步天地,心下同情于是从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陈员外手上:“大年根底下的,想必宅子也不好卖,你先拿着把年过了,有什么事回头慢慢再议”
这锭银子足足有十两,陈员外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银子对王旁不算什么,对陈员外来说却不是小数,他心头一热急忙用袍袖擦了擦眼泪:“公子,我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怎么能拿您的银子。”
“别客气,你先拿着,若是我这几天能帮你想出办法。我就去派人找你。”王旁说完,转身回到跟来的元泽面前,翻身上马准备回府。这会儿他还真想好好看看当年王安石的万言书,那会自己根本没当回事,如今见世道如此,竟和自己想像中的北宋盛世有那么大出入,不由得心中困惑。
以前只知道有个王安石变法,但怎么变为什么要变,变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王旁听到的看到的,让他开始对这个自己的父亲以及熙宁变法产生了兴趣,更何况今天的事他也想问问王安石,他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只有临川是这样。毕竟以前无论程颢,还是张载,在治理县城上给王旁看到的都是正面的东西。
想到这些,王旁上马准备回府,陈员外跛着脚在后面追着问:“公子 !公子,您总要给我留个姓名~”
“我兄弟姓王,名旁,字若无!你有事就找他就是了!我们就住盐埗岭上。” 元泽看见王旁所做所为十分兴奋,想不到自己的弟弟竟有这么一般好身手,而且这么仗义疏财。竟被王旁侠义之气感染,忘了自己和兄弟名字只是一字之差,他报了兄弟的名字,那陈员外确只记住了王旁二字。
兄弟二人向家走,路上元泽赞到:“我说兄弟,你越来越像侠客了。”说着吟诵道:“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
“哈哈哈!”王旁大笑起来:“兄长你把我比做那屈原,难道要我投江不成?”
“你要投江了,那端午节我们改吃火锅纪念你!”
“这个可不能往江里扔,污染环境还是换点别的吧~”
兄弟二人说笑着回到府上,赵伯听说王旁兄弟回来。赶紧迎了出来:“两位公子回来了,老爷正在前厅呢。”
“好,赵伯,我们这就去。”元泽跟赵伯说道。
“等等~~老爷这会有客人,是咱们县上的朱县令……”
好啊,这个朱县令来的可真是时候,他要不来,王旁还想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官,怎么把县治理成这个样子?听赵伯这么说,王旁说道:“他来的正好!不用通禀了,我们直接去。”
赵伯见王旁这么说,也不好阻拦,这个二公子和大公子性格可不一样!大公子处处谨慎,知书达理。若是老爷有客人,向来不打扰。而这二公子可就不一样,论官职曾经比老爷还好高了,听说做事也一样是出人意表。更何况老爷对二公子做事也从不阻拦,再细想两位公子若是刚刚在府上,或者老爷也会带着一起见县令,所以赵伯也只好听之任之,看着王旁兄弟二人一起朝厅堂走去。
王旁二人走近了厅堂,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听声音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父亲王安石,另外一个不用说肯定就是这个朱县令。
朱县令刚刚进的府宅,在厅堂等着王安石来了,分宾主落座王安石问道;县令有什么事。
朱县令微微欠起点身子,陪着笑:“王公如今闲居临川,此乃我临川之幸,在下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打扰是有事相商。”
当官不打笑脸人,朱县令说的客气,王安石点点头:“有什么事县令请直说。”
“我听说贵府的二位公子回来了?咱大宋的役法王公您是知道的,大公子是贡生,自然可以免役。这二公子听说没有蒙荫,现在也不是命官,更没有功名,您看……”县官犹豫着,满脸的难色。
王旁和元泽在门外听的真真的,王旁心里这个气啊,好啊!这派差役的活竟然派到自己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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