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老丁在夜总会门口下车的时候,唐堂有点儿后悔刚刚一时财迷心窍答应了陪酒,毕竟他以为最多也就下馆子喝一顿,谁知道会是来这种虎穴龙潭呐?就但愿这里的小姐们能看出来他只是个存款只有四位数的穷学生吧,千万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啊,不对,我的存款已经超过四位数了。唐堂忍不住又打开支付宝看了一眼,就在半个小时前,出手阔绰的老丁一下就给他转过来两万,要不是支付宝有每日上限,估摸着老丁还能给更多,这可比他之前一年的积蓄还要多呀!
瞥见唐堂又在偷偷看手机,老丁却误会了。“怎么,嫌少呀?回头跟我上银行提去,再来两万现场存你卡里,绝不反悔。”
唐堂被老丁这虎吵吵的挥霍劲儿给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没没没,已经够多了,我就陪你喝个酒,真不用那么破费。”说着,他收起手机开始转移话题,“老丁,你的大名……真的叫丁玎啊?”他之前收到转账的时候,看见老丁账号里没有隐藏的真实姓名,脸都笑拧巴了。
老丁白眼一翻:“叫丁玎怎么了?王字旁的玎,那是有寓意的,形容玉器碰撞发出的声音,好听着呢。再说你,你不是还叫唐堂吗?这么一个甜姐儿似的名字,亏你爷爷想得出来,你有啥资格笑话我?”
被戏称为甜姐儿唐堂也毫不着恼,自顾自傻笑着说:“难怪我刚来的时候张总老把我叫成当当,合着咱俩一个‘叮叮’,一个‘当当’,念着就是顺嘴啊。”
听了这话,老丁心头一热,莫名觉得这个使他俩名字连在一起的误会是那么动人心扉,不由低声喃喃着接了一句:“那是,咱俩……名字挺般配的。”
“啥?”唐堂没听清老丁嘀咕的什么,追问了一句。
老丁却摇摇头,不肯再重复刚刚那句说给自己听的悄悄话。
一进大厅,很快就有服务员过来接引他俩进入早就预定好的包间,老丁轻车熟路地叫了一堆酒品,又点了两位小姐作陪,随后便打发了服务员,只留下别别扭扭满脸写着紧张的唐堂。
“你干嘛……干嘛叫小姐啊。”想象着一会儿两个小姐一进来就化作牛皮糖贴在自己身上的画面,唐堂一眨眼功夫就出了一脑门子冷汗,小嗓音都哆嗦得快要说不出整话了,整个人直想往沙发缝儿里钻。
老丁把他的紧张都看在眼里,心里都快笑死过去了,偏还要忍着笑去逗他。“怎么?你吃醋啦?”
唐堂被逗得又羞又气,双颊绯红,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说话也结巴了。“谁谁谁,谁吃醋了!我可是直男!”说完他好像觉得这样气势还不够,又抄起身边的靠垫来砸过去。
老丁稳稳接住靠垫,一头扎进去笑了个脸红脖子粗,好半天才呼哧带喘地才爬起来,一边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边望着那个被笑得不知所措的小白兔,用无法掩饰宠溺的语气呼唤着他:“唐堂啊,你真是可爱他妈哭可爱……”
“什么意思?”
“可爱死了!”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调戏了的唐堂“唰”地站起来就要过去暴打这个老不修,正好那两个小姐和送酒的服务员这时候开门进来了,一向注意自己言行举止的唐堂不想在别人面前失了教养,连忙收住步子,只是气哼哼地瞪了老丁一眼,然后径自坐到离他最远的角落里去,噘着嘴不吭声了。
老丁也很识趣,以一副好心肠老大哥的口吻叫那两个小姐只陪自己玩儿就好,不准去撩骚脸皮儿薄的唐堂,然后精心挑了一瓶度数最低的啤酒吩咐服务员给唐堂倒上一杯,自己却直接抄起一瓶威士忌就对嘴吹。
“哎,哎?”唐堂一看老丁这么生猛,眼睛都直了,连忙站起来按住他的手,生怕他一瓶下去就自个儿给自个儿撂在这。“你你你,你慢点儿喝啊。”
老丁随手一抹嘴角的残酒,拍着胸脯异常豪迈地说:“没事儿!凭哥们儿咱这酒量,一瓶漱漱口,两瓶开开胃,三瓶之后才有滋味儿,喝遍大江南北还没有能放倒我的!”
唐堂脸色一垮,跌坐回去,万念俱灰地想:完了完了,这家伙这么能喝啊?那我今晚不得喝死在这儿?
老丁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又闷了两口威士忌之后继续说:“不过咱知道你小子是个生瓜蛋子,咱不强迫你跟我喝一样多,不然把你整躺下了,你们张总不得跟我急头白脸的?你随便,我尽兴,咋样?”
唐堂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迭点头感谢老丁高抬贵手,老老实实地缩在一边抱着自己那杯啤酒一口一口抿着慢慢喝,结果让老丁看得直笑他喝酒跟小猫喝水一样,从东北大街上随便抓个小姑娘来都比他能喝。
“你……你说我随便的。”唐堂红着脸小声犟嘴,却还是受不住老丁的调侃,一闭眼一仰头,把剩下多半杯啤酒一口闷了,然后在满桌子酒里挑挑拣拣好半天,最终一咬牙换了一瓶澳洲进口的干红接着喝。
“好!兄弟有长进!”老丁也不知是真心佩服他勇敢,还是被他怂出可爱感的样子给逗乐了,笑眯眯地挑起大拇指,大声给他鼓掌叫好。
两旁妖娆的陪酒女郎看了看老丁,又看了看被老丁一番“表扬”臊红了脸的唐堂,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捂着嘴咯咯娇笑起来,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唐堂毫无怜悯之意,只想看他什么时候能被这个酒场老手给灌到桌子底下去。
一步步入彀而不自知的傻唐堂眼看着老丁一瓶一瓶对嘴吹,心理压力可想而知的大,既恼恨自己酒量小,又觉得不能对不起人家花的这两万块钱,不自觉中加快了速度,不到半小时工夫就已经干了一瓶红的。
喝到这时候,老丁看他脸上已经飞起一片浅浅的酡红,眼里也荡起迷离的水光,就像两只夜光杯里盛满了琥珀色的琼浆玉液一样,兀自溢出甜美的气息勾人魂魄。“唐堂?”
“嗯……?”已经有三分醉意的男孩儿努力对焦了一下视线才把目光落在老丁脸上。
妈的,他勾引我,我想上了他!老丁一不留神儿就被唐堂那软糯糯的鼻音给击中了,下腹瞬间腾起一股**,烧得他浑身一颤,喉咙发干,连咽了几口唾沫,最后借着亲吻怀里陪酒女郎的香腮才把自己差点爆发的欲望勉强遮掩过去。
那陪酒女郎也是个圆滑的人儿,看老丁醉醺醺的要开始动手动脚了,连忙抄起个话筒不着痕迹地从他怀里钻出来。“丁总,您看咱们光喝酒一点儿都不热闹,我给您唱个歌吧?”
老丁本来也志不在她,就随口答应了,却没想到陪酒女郎这一招倒启发了唐堂,他也跟着站起来,拿了另一支话筒说:“我、我跟她对唱吧,我唱歌可、可好听了,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我每年迎新晚会都表演节目的。”他一边说一边拿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老丁,那充满恳求的语气听起来像个渴望得到别人赞赏的孩子一样。
“……”老丁忍不住又在心里爆了句粗口,他现在都不敢正眼瞧唐堂了,就怕自己看多了那双醉人的眼睛容易当场擦枪走火,连忙心虚地低下头,“嗯嗯,你唱吧。”
得到批准的唐堂顿时松了口气,在他的小算盘里,是打算趁唱歌的机会起来散散酒气的,只是怕被老丁看穿心思才拼了命地卖萌,要是他知道自己卖个萌都能把人看硬了的话,打死他也绝对不敢这么干了。
“那,唐先生要唱什么?”陪酒女郎笑吟吟地看着这个一脸呆萌样的男孩儿,手指已经挪到了点歌屏上“情歌对唱”的版块上准备选歌了。
孰料唐堂呆了良久之后吐出六个字:“就唱《小跳蛙》吧。”
气氛凝固片刻,尴尬的陪酒女郎默默退回桌后,老老实实接着陪老丁喝酒去了,实在是刚刚听见唐堂点的歌之后她感到自己的才艺和勇气受到了双重挑战,完全不配拿着话筒站在前面。
至于老丁呢,他压根儿没听过这首歌,不过从歌名来猜也大概猜到了这估计是首儿歌,哭笑不得之余又觉得唐堂这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可爱劲儿很对他的胃口,忍不住点了根烟猛吸一口,用吞云吐雾发泄出心里那股暂时不得倾诉的爱意。
妈的,我老丁早晚被这个傻兔子一样的男人可爱死!
唱完《小跳蛙》,唐堂好像一台被点开了播放键就关不上的音箱,又一口气唱了好几首时下流行的小情歌,也不知是真有这么爱唱爱表演,还是刚刚喝的酒上了头,已经开始撒酒疯了。
趁着唐堂唱得正嗨,老丁悄悄摸过桌角的一听罐装酒抠开。“来,唐堂,喝两口润润嗓子,你都唱了这么老长时间了,不累吗?”
这时候歌刚好进入间奏部分,唐堂应声回过头来,也没注意那是个什么酒,还以为是老丁特地给他点的果汁,他也确实渴了,根本没多想什么,接过去就吨吨吨连喝三大口。“唔……这不是果汁啊?”他一尝出酒味儿来连忙停下,眼睛凑到酒罐上想要看清是什么牌子,可惜屋内的灯光实在昏暗,再加上他之前已经喝得醉眼迷离了,根本看不清罐子上花花绿绿印了一堆什么玩意儿。
“是果酒,度数很低的,放心喝。”老丁看着酒罐背面那行硕大的“Four Loko”,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了句实话。
“哦……”唐堂一听是果酒就放心了,咂了咂嘴傻乎乎地笑起来,“西瓜味儿的。”这要是搁平时清醒的时候,凭他的见多识广,肯定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世界知名的“失身酒”,至不济也能尝出这“果酒”味道不对劲,可惜他现在眼花耳鸣,舌头也早就被酒精麻木了,只能品出果香里混着一股子酒精味儿,其他的一二三四一盖品不出来。
眼看时机已到,老丁遣散了陪酒女郎,把唐堂拽到身边来,任音响里继续放着伴奏。“唐堂……”
半罐“Four Loko”下肚,唐堂感觉胃里暖烘烘的,连带着整个身子都燥热无比,忍不住伸手去解自己衬衫的领扣。
见他不应声,只顾着自己扒衣服,老丁又差点把持不住,连忙摁住那只小小的又带几分肉感的手,让他不能继续解带宽衣。“唐堂?”
这第二声,唐堂才总算听见了,他两眼发直地望着脸庞半明半暗的老丁,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那忽远忽近的声音说:“唐堂,我能抱着你吗?”然后好像有个凉丝丝的东西落在自己下颌那儿,像芦苇一样轻飘飘地来回搔弄,让人感觉舒服极了。
“嗯……”
老丁轻轻挠着唐堂那肉感柔软的下巴,看着那双大眼睛逐渐眯起,就像只享受抚摸的大猫儿一样,可爱又迷人。趁着他答应,老丁小心翼翼地环住那柔韧的细腰,慢慢贴上去……
然而就在他的嘴唇离着唐堂的嘴唇只有一厘米的时候,唐堂忽然一把捧住他的后脑勺,直接按到了自己肩膀上。
差点直奔温柔乡的老丁吓得一愣,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都没敢出声,然后就听唐堂那醉意绵绵的声音开口道:“有啥……有啥困难……跟哥说……咱、咱是网红……咱是……情感博主,嗝,咱……咱有好几万粉丝呢……”
感情已经醉迷怔了的唐堂把老丁求拥抱的意思理解成了需要感情倾诉!
哭笑不得的老丁叹了口气,不过情况能进展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很顺利了,他感觉不必急在这一时,如果能借这个机会互相了解一下内心的世界,也许更有利于追求唐堂。
于是他便临时改变主意,老老实实趴在唐堂颈窝里,嗅着他身上酒香,低声问:“我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钱,很虎……”唐堂努力思考着,无意中又抿了一口手里的酒,迟钝的脑回路被酒精一刺激竟然短暂地恢复了一点情商,连忙给自己救场道,“但你人挺好的,长得也可以。”
接着他听见肩膀上传来一阵沉闷而苦涩的笑声,像是来自深渊的寒风在呼啸。“哈哈哈……我知道,你们都当我是土大款,还是那种靠当钉子户来敲诈拆迁补偿的恶心人的土大款……可是,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吗?”
唐堂本已不胜酒力,快要睡着了,但是老丁的倾诉才刚刚开始,他做一个情感博主的这些年来,从十几个粉丝到如今的上万粉丝,一直都在尽力做到倾听每个人的声音,试图抚平每颗心的伤痕,而现在正有一个倾诉者在他面前求助,他如何忍心就此睡去?
“我、我不知道……”唐堂在老丁背后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你愿意告诉我吗?”
这其实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故事,普通到没有什么特色,普通到在全国各地都有着类似的事情发生过或者正在发生着。
老丁原来是个穷小子,一文不名,结婚的时候,连像样的婚房都没有,新媳妇儿娘家嫌他穷,老想拆散他俩,就在老丁快扛不住岳父岳母压力的时候,一纸拆迁令下来,把他家老房子划进了拆迁范围,老丁媳妇儿为了得到更多的补偿,灵机一动就动员全家都住进拆迁房当钉子户,果然狠敲了一笔。
然而人的贪欲是永无休止的,住进新房的老丁一家子尝到了甜头,本来觉得当钉子户不太光彩的老丁在媳妇儿和岳父岳母的洗脑影响下也放下了面子,从此摇身一变当起了专业钉子户,哪儿有拆迁的风声哪儿就有他们丁家人的影子。
可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钉子户多了,人家哪能没有应对的手段。就在上一次,老丁终于失手了,他因为漫天要价,暴力抗法,被强制执行了拆迁不说,还被行政拘留了一段时间。
出来之后,老丁媳妇儿一家眼看当钉子户再也捞不着便宜,还有可能坐牢,干脆一纸离婚协议拍在老丁面前,想趁着还年轻分走老丁一半财产,从此远走高飞,再钓一个金龟婿。
老丁活这三十好几岁也不是傻子了,哪儿能看不出他们的小算盘,正好他也厌倦了多年来每天给媳妇儿和岳父岳母当傀儡使唤的日子,协议一签,潇洒放手。
“我从来不想、不想当钉子户……”说完自己的故事,老丁已经在唐堂怀里哭得泣不成声,要不是房间足够隔音,他这堪比防空警报的哭叫声早就把夜总会的保安都招来了。“我只是、我只是想有钱,想娶个媳妇儿,想成家立业……谁知道春秋大梦一做就是这么多年呐……唐堂,我媳妇儿不要我了……没人要我了……”
“嗯,嗯,别哭啊……”早就被酒精涨得头疼欲裂的唐堂在彻底醉死的边缘挣扎着坚持到现在,终于断断续续听完了老丁的故事,胳膊都快被自己掐成马蜂窝了,但他还努力撑着眼皮,极尽温柔地抚摸着怀中人那有些扎手的钢丝球卷毛。“老丁你真的不是坏人,你只是财迷,只是傻……只是奋斗用错了方式……”
哭完之后心里舒服许多的老丁一听这话忍不住从唐堂怀里爬起来,瞪着那人已经失焦的双眼说:“你才傻,你才财迷!”
唐堂看着那张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遮住了一切光亮的脸,飘忽的眼神无法分辨那人的表情,只觉得好像有两颗黑曜石似的东西在昏暗中一闪一闪的,发出微弱但倔强动人的光芒。“是呀……我要是不财迷……怎么会在这儿呢……嘿嘿……”小兔子咧开他好看的嘴傻兮兮地笑着,酡红的脸颊上开出一片天真烂漫,那甜美可人的模样,不像是人间应有的景色。
老丁浑身的酒精在这一笑之中像烟花般爆裂,心跳被放大成擂鼓似的巨响,他在这一瞬间忘了自己之前还想灌醉这个人然后把他骗上床,也忘了自己临时改主意想要了解彼此的内心之后再慢慢追求。
他此时此刻只想亲吻这个让他一天之内无数次心动的人。
“唐堂,我一定是爱上你了。”
酒气交融在呼吸中,四唇相碰得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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