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记忆中的你

在红骨髓里休息室的床上，躺着一个红色短发的少女，她安静、祥和地熟睡着，身上盖着白色的毯子，被脱下来的帽子和外套被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床边，是一个身染赤血的男子，搬了张椅子正坐在她的身旁，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熟睡中的少女，因为难得的看到她的睡颜而窃喜，却也因为自己遵守不了承诺而感到内疚。

他们是还留在休息室中的白血球U-1146和红血球AE3803。

U-1146还是想回去把那惹事的绿脓杆菌从头到尾再砍一次，然而，他却更想静静地守在这儿，等着她醒来。

但愿身体里面没有别的事情发生吧，这样的想法，是出于对这个世界平和的盼望，也是他私心之下的产物。

他想，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直到她醒来，想她醒来看见的是自己，因为这样的想法，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她现在，的确是没有什么大事的，有事的是刚才而已。

让他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心惊胆战，毕竟，依然残余在她脖颈上的红痕告诉他，要是自己真的晚一点到，少女此时就凶多吉少了吧？

细胞膜破裂，血红蛋白漏出……

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每一次，他都想尽可能地守护着身体的细胞们，哪怕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身体里面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他可以做到的，就是尽可能地保护他们，让他们继续各司其职。

尤其是那一次，他第一次独立面对抗原的那一次，才发现身体里面的血球和细胞，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脆弱，包括那个时候的自己。

也还好，也算得上是保护了她了，那个红头发的小妹妹。

……红头发的小妹妹？

虽然这记忆是有些遥远了，他没有记住那小女孩的长相，却偏偏记得她那一头红色的短发。

说起来，这个身体里面，他好像还没有见过别的、有着红色头发的红血球呢。

会是她吗？

现在看来，AE3803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孩，的确有着不少吻合的地方，有些他想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就他对AE3803的了解来解释了。

那一次，是他看见绿脓杆菌在欺负一个成红血球，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了上去与它对抗，事后他却一直在想，明明那时候的白血球老师说要去给成红血球做演习，怎么还会有一个成红血球落单了呢？

就刚刚AE3803吓得直接跑出课室的状况来看，那时候她落单的原因，也就不得而知了。

大概是被那时候的白血球老师给吓到像刚刚那样逃跑了吧？

应该，是她吧？

果然，在血管里工作，真的可以再见面呢……

而此时刚逃过一劫的AE3803，昏昏沉沉的，反而做起了悠长而久远的梦境……

——小哥哥！

是她的声音吗？好像是的，在她还是个小孩子、很小很小的时候。

是她第一次遇见绿脓杆菌的时候，那时候那位白血球老师赶来把绿脓杆菌杀了，但也多亏了那位小哥哥的出现，虽然连累得他受伤了，不过，如果没有他的话，恐怕自己也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吧？

——嗯？

是那小哥哥一声微不可闻的回应，那时的他，虽然右眼被他的发挡住，但独留可见的那一只眼睛，却是认真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的。

——谢谢你救了我！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但是……长大之后如果在血管里工作的话，可能也会在某处相遇吧。

这些对话……

好像也在哪说过类似的……

混沌的梦境逐渐消失，AE3803的思绪也逐渐回到了现实。

紧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透过漏入眼眶之中的光线，隐约可以看见一个脸庞——

戴着帽沿染着一点血的白色帽子、盖住右眼的白色头发、独留出来黑白分明的一只眼睛、白皙的皮肤……

模糊中看见的轮廓，与年幼时那保护了她的男孩的面孔，渐渐重叠起来。

还有他们长大后第一次见面的对话……

——那个……白血球先生！

——嗯？

——还……还能再见面吗？

……

明明是那么相似的面孔，为什么她一直都没有发现呢？

不，应该是说，她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红血球AE3803：“小哥哥……”

应该，是他吧？

当年那个站出来保护她的小哥哥，就是白血球先生对吧？

小时候的称呼，不自觉地就呢喃了出口。

而U-1146，听见半醒不醒的AE3803口中喊出这一个称呼，却是一愣。

应该，是在喊他对吧？

别人他不知道，可他，却只有一次是被人这么喊的。

也就是小时候，从绿脓杆菌手下保护一个小妹妹的那一次。

而AE3803的相貌特征，也跟他仅存的对她的印象符合。

不知为何，U-1146有点紧张地看着AE3803将要转醒的脸庞，看着她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轻拍，睁开了那一双如同当年一般迷茫纯真的琥珀色双眸，定定地看着他。

红血球AE3803：“白血球先生……”

看着U-1146坐在椅子上，染了半身的血迹都已经干掉了，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让她有点愧疚，连忙坐了起来：

红血球AE3803：“我没事的哦，白血球先生不用太担心我的，耽误了工作就不好了。”

白血球U-1146：“不会。”

听见AE3803的声音，U-1146只是留下了两个字，随后便是起身、转身、起步然后走开了。

正当AE3803有点呆滞之时，U-1146却是拿着两杯茶回来，并且递给AE3803一杯：

白血球U-1146：“你的嗓子有些哑了，喝点东西润润喉吧。”

红血球AE3803：“啊，好的，谢谢白血球先生。”

接过U-1146递过来的一杯茶，明明这也是司空见惯的动作，此时却让她有点脸红心跳，茶杯里茶透出来的温度，也让她的体温升高着，不过她却发现自己身体散热的速度好像快了点，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过叠好了，放在桌子上的外套跟帽子，随后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黑色的背心。

而AE3803低头的动作，也被U-1146察觉了，也才想到抱着AE3803来到休息室的时候，自己做的事情：

白血球U-1146：“那个……是因为怕你躺着的时候还穿着外套跟戴着帽子不舒服……”

红血球AE3803：“啊，没关系的，反正只是脱了外套而已。”

听见U-1146有点慌张的解释，也让AE3803有点乱了起来，她就是听不得他自责，所以也连忙说出这一句话，随后才喝了一口茶。

白血球U-1146：“啊……嗯……”

两人沉默着，却丝毫没有发现周遭有点暧昧、上升着的温度，却又在某一刻……

红血球AE3803：“白血球先生……”

白血球U-1146：“红血球……”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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