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过后,尚未见一缕阳光,天地蒙蒙,笼罩在灰蒙蒙的一片阴暗之中。
金帐内,努尔哈赤坐在椅上,面带倦容望着帐内诸将,眉宇间隐见沉痛之色。
帐外有前锋哨兵高声禀告,称布占泰集结三万乌拉兵越过富尔哈城,已在鄂膜城外列阵以待。
额亦都等人听闻后斗志昂扬,纷纷请战:“布占泰既出城迎战,我们大可前去应战,一举灭了乌拉!”
努尔哈赤一听他们闹哄哄的声音,便觉得脑涨耳鸣:“如伐粗木,必先以斧砍刀削,方才可折断它。同样的道理,和我们势均力敌相当的乌拉,打一两次,怎么可能完全灭掉它?必然得先一步步攻占它外围的城池,断了它的粮草,孤立它的都城,彻底断了它的生路……这样,乌拉才会真正覆灭。”
众人听他分析,确实头头是道,但如此徐徐图之,实在有违他们热血沸腾的战意。
隐在人群中的皇太极倏地沉下了脸色,但转瞬抬头时已变成了一片不以为意的神情,似漫不经心地侧首微微瞥向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正皱着眉,皇太极目光轻轻掠过时,他精神猛地一振,在人堆里高声嚷道:“阿玛上次征战乌拉不许我等渡河强攻,您说当时乌拉城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攻打,河面上看不出河面下的深浅,强渡实乃冒险。那么……如今乌拉河水冻结凝冰,人马行走已无阻。阿玛为何还是如此犹豫不前?”
努尔哈赤神色微恼,还没等开口,莽古尔泰的话已激起一阵热血响应。
代善上前一步,跪拜,掷地有声:“阿玛,您之前顾虑的是布占泰据守乌拉城不出,所以想方设法要诱其出城。如今他已领兵至郊野,为何您反而不下令斩杀他呢?若早知如此,何必心急火燎地喂饱马匹、整备盔甲、鞍辔、弓箭、刀枪,然后从赫图阿拉星夜掩袭奔赴而至?”他越说越激动,一改往日温润稳重的形象,说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此刻不打,难不成要等到布占泰娶了东哥之后才打吗?”
众人皆惊。
努尔哈赤双目尽赤,双手握拳,胸膛不停起伏,怒气勃发:“两军交战,不是那些士兵率先攻战,而是我——是我自己,我生养的你们这几个儿子,以及我所信赖的五大臣,身先士卒!一经开战,以我为首的贝勒、大臣恐怕都会有所损伤。我所顾虑的是你们,并不是我贪生怕死,惧怕了布占泰!”
“阿玛!”皇太极跪在代善身后,满腔悲恸,“若让布占泰娶了表姐,届时阿玛的颜面何存?她可是阿玛聘下的妻子!这样的耻辱,我们建州岂能容忍?”
努尔哈赤身子一震,金刚怒目,眼神阴鸷地在代善和皇太极二人身上来回扫视着。
莽古尔泰顺着阿玛的目光也留意到了自己两个兄弟身上,听他二人皆提及东哥,不由怨气腾升地恼道:“上次布占泰拿布喜娅玛拉做人质要挟,就是尔等心软才导致功亏一篑,无功而返。阿玛!”他排众而出,越过代善,直挺挺地跪倒,离努尔哈赤的座椅仅一尺之距,“阿玛切莫再妇人之仁!即便布占泰故技重施,也要当断则断,一雪前耻!”
努尔哈赤气得险些仰倒,从椅上腾身立起,振臂一挥,厉声高喝:“你们一个个的……真是都出息了!打就打!去,取我的盔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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