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里忙着迁都界藩城,莽古济忙得个人仰马翻,恨不能多生出几双手脚来,大女儿阿木沙礼与岳托的亲事虽没过礼,却因为之前有了哲哲的说项,这门亲事已是**不离十了,难得的是阿木沙礼居然没有吵闹反对,莽古济只觉得心头放下一颗大石,也不再每日里给大女儿脸色看了,只每日督促她在家里裁制嫁衣,叮嘱她别跑外头晒黑了。
阿木沙礼难得乖顺了一回,自新家安置好后,竟真的待在娘家足不出户,就连搬家后亲戚间的宴请也都推辞不去,旁人问起时,莽古济心中得意,她从小就不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和离归家的女儿有了新的好归宿,她哪有不拿出来炫耀的,一时间这消息传了开去,倒叫不少人都觉得惊讶不已。
而这会儿,岳托正忙着托人四处猎雁,因天气转冷,大雁南飞,别说野地里已找不着一丝大雁的踪迹,就是想托人从关内购买也非易事,更何况他还指明想要一公一母,且都得是活的。
济尔哈朗陪着岳托在外倒腾了十多天,终是忍不住抱怨道:“我就想不通了,你怎么就非要弄那玩意,你还不如弄上两只海东青做聘礼呢。”两只训化好的海东青可是价值不菲,拿鹰隼送人,既体面又合心意,他是真的搞不懂大雁有什么好养的,若是为吃肉,为何又非要指明要活的?
岳托但笑不语,济尔哈朗看了看天,辨了辨风向,忽然两眼发亮,兴奋地说:“今年的第一场雪怕是不久矣。”
岳托知道他为什么高兴。只因为额尔格勒曾经允诺,在今冬第一场雪后便将乌塔娜嫁过来。为了娶到乌塔娜,济尔哈朗真是没少花心思。见济尔哈朗兴致高昂,岳托忍不住嘴角弯起,笑道:“若是乌塔娜喜欢活雁,你是否要想尽办法满足她?”
济尔哈朗眼睑眯成一道缝:“原来你是为讨好阿木沙礼。她喜欢养雁做宠物?这喜好还真是古怪。”
岳托眼眸一黯,缓缓摇了摇头:“奠雁礼是……”他想说奠雁礼是汉人婚俗,女真地处荒僻,往年生活困顿时还不觉得怎样,如今努尔哈赤建国,大金权贵门第资产渐丰,随之而来的一些纨绔风气便也日益兴起。论起纸醉金迷,富贵奢华,自然是以南朝明国为风向标。
他打听得知,阿木沙礼初嫁国欢时,国欢便曾仿汉礼,送了一对活雁做为聘礼。有国欢之列在前,岳托明知自己不该与之相较,却奈何心中暗暗起了相争之意,总想着要胜过当年国欢为她所做的一切——若是国欢用钱买雁,那他就想要亲手去猎一对活雁送她。
谁曾想,机不逢时,等他真正把想法化作行动时方才明白自己考虑不周。
济尔哈朗挑了挑眉:“别愁眉苦脸的了,你我都是要娶新妇的人了,你若是摆出这副面孔去见新妇,也不怕她误会你对她是有多不满不屑?”
济尔哈朗纯是玩笑之言,却没想真把岳托说得一愣。岳托伸手揉了揉僵硬的脸,深呼吸道:“我是不是样子很吓人?是不是应该多笑一笑?”
济尔哈朗见他竟是一副认真询问的神情,不由笑道:“我认识了你十余年,自问知你甚深,今日却发觉有点捉摸不透你了。”
岳托伸胳膊搭上他的肩膀:“好兄弟!”
济尔哈朗闪开飞起一脚踹他屁股:“没大没小的,我可是你额其克。”
岳托跳开,乜眼斜视,一脸嘲意:“乌塔娜可是还没过门呢,媒人就已经被你丢过墙了吗?你想要过河拆桥,好歹也先耐心点等自己入了洞房再做谋算。”
济尔哈朗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故意岔开话题道:“唉,唉,唉,我跟你说个好消息,我收到口信,大汗果然年纪越大心肠越软,前几日到底是找了个借口把硕托和我五哥给放出来了。”
岳托动作稍滞,转瞬眼眸亮起:“八叔之前说了会保硕托无事……”顿了顿,直起腰,嘴角不由自主的弯起一道弧线,“他果然言而有信。”
济尔哈朗蹙眉:“没听说这里头有皇太极什么事,倒是听闻你阿玛暗中托了阿敦在大汗跟前说情。”
岳托闻言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自嘲,并不接话。
济尔哈朗面露愁苦:“大汗赦免了硕托夫妻、寨桑武夫妻,还有布尔吉……放话说如果寨桑武不愿意继续依附我二哥过日子,就让他在兄弟里头随便挑一个,寨桑武这混不吝的夯货,居然挑中了我。阿敏以后倒是轻松了,我可真是倒了大霉。对了,如今你已分家出来了,硕托两口子你究竟打算如何安顿?心中可有章法?大汗的意思,硕托如果不愿意再靠你阿玛养活就由他来养,但是,这话也就听听罢了,不好太当真。硕托已成年,父兄又皆在,若你和你阿玛当真狠下心撒手不管,扔给大汗恩养,让天下人看你们父子笑话是轻,怕是日后你们父子再难得大汗信任。”
岳托沉吟不言,济尔哈朗将心比心,只当他心中也是十分不情愿接受硕托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兄弟,他二人果真是同命相惜。济尔哈朗伸手过去勾着他肩膀劝慰道:“你现在混着差事,日后前途无量,若是因此与大汗离了心,岂非得不偿失?硕托的性子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扳得过来,不求他以后多懂事上进,成为你的助力,只愿他吃一堑长一智,日后长点心眼,不要再犯糊涂贪恋女色。养他们这些闲人多花几个钱这些不过是小事,你若不想烦这内宅琐事,大可以等阿木沙礼进了门,把这些人情往来都丢给她去操持。”
不提阿木沙礼还好,一听到她的名字,岳托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眉心攒紧,好一会儿他方才哼了声,却是不答反问道:“其他人……莫洛浑姐弟……”
“唉,快别提他们几个,真是晦气。汉人说的对,色字头上一把刀,这群荒淫无度的家伙为了一时的风流快乐,枉送了性命。依旧是昨日下的令……”济尔哈朗用手掌比了个抹脖的手势,“男的缢杀,女的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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