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往往不是刻意的,它出现在很多人们无法控制的瞬间,也许是某一个影视片段,也许是某首歌的旋律,也许是脑海中忽然涌现曾经回忆的那一刻,甚至也许是别人说过的某句话,想念便覆盖了心头。
张彩彩换了种生活方式,她以为割断从前的生活,便不会再有挂念,至少应该会一点一点的把那种感觉忘掉。一开始她连看到自己的模样都会想起Lisang,她和她,脸庞的轮廓总有几分相似,所以她有时候连照镜子都不敢,只是匆匆整理妆容便算罢。
最近,她起得很早,不过不是因为认床的原因,她以前是个会认床的人,可能经过那么多地方,也慢慢改变了。从里斯本的沿海岸一路晨跑过去,绕着这个区域走,在楼盘缝隙间偶有清晨的阳光折射到她身上。
当她呼吸急促的时候,她的注意力才会从想念转移到在控制呼吸上来,这是她被梦境折磨了几天之后唯一想出的办法。她不断地跑下去,不管前方是什么,有路,就跑下去吧。
晨跑回来,冲一场温水浴,整个人也都神清气爽,她才更有精神去面对这异国他乡的一切。Alice晚一些就会过来找她,即便没有约好,她也能猜得出来这对小情侣的心思。
这个时候她便会感慨住酒店不如住民宿,在酒店她只能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转悠。她想起那天下午在公园里遇见的那位老人,慈祥的眉目还能记在脑海里,她有时候会想等她老成那副模样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皮肤长满了皱纹,动作开始变得缓慢,容貌是女人第一能想到东西,而其次,她开始思考到那个年纪,心里又会装了什么东西,别人都说等到了一定的年纪,所有事情都会变得不重要,看透人生的心态究竟得经过什么样的历练呢?
她懵懂地划开手机页面,自从换掉手机之后,她的手机里头便是空空如也,没有微信没有相片。她点开联系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她很久没有联系家人了。
“喂,彩彩啊。”,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妈妈的声音亲切地从千里之外传过来,那一刻她感触了。
“妈。”,她唤了一声,心底早已温柔如绵。
“你怎么了?没事啊?”,妈妈一如既往地担心着。
“没事儿,我就想你了,也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
“不是啊,我看多伦多不是和北京时间差十二个小时吗?你这大半夜的真没事儿啊,在那边还习惯不?”
张彩彩一下子懵了,她完全没有注意多伦多与北京时间的时差问题,只是想着国内现在是下午妈妈能够方便接电话而已,她脑子迅速转个弯说道,“啊?那个我刚赶作业呢,也刚好我白天上课没时间给你打电话嘛。”。
“这三更半夜地还写作业呢,你得注意休息啊,国外那些东西要是不合胃口你跟我说,我给你寄成都的东西过去啊。”
“不用,我这边挺好的,而且现在网购不都挺方便吗,你就别老担心我了,你怎么样啊,社团那边还去吗?”
“我这能有啥,社团啊偶尔会去看看,最近啊我一些老朋友聚会,都在成都呢。”,妈妈的语气缓和了很多,一口老成都味儿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的一种慈祥。
张彩彩不觉地露出笑容,听着妈妈的声音,她心里也舒服了很多,“好,你好好玩,能我回去的时候你大概都能把中国玩完了吧。”
“哎哟那得多累呀,我还是喜欢在成都待着。”
“那也行啊,成都叔叔阿姨也多,能陪你玩。哎妈,那你没回上海吗?”
“对咯!我有个事儿要跟你说来着,接你电话我就应该想起来,一开心差点给忘咯。”。
“什么事儿?”,张彩彩把手机贴近耳朵,微笑着期待妈妈的话。
“前几天啊,茜茜给我打电话问你来着,好像听着维维也在吧,怎么你到多伦多没跟她们说啊?”,妈妈在电话那端说道。
张彩彩听着这话忽然征了征,才问道,“说了啊,她问你什么?我最近忙没联系她。”
“那难怪哦,她问我你最近有没有打电话给我,还问我在不在上海,她好像和维维回上海了。”
“是...是嘛。”,张彩彩呆滞了一会儿后吞吐地应着老妈,内心却在想着刘茜茜和维维回国了?为什么?
“维维打高中毕业就在国外了,你遇到什么时候跟她商量着点啊,你们仨都一起长大的,别闹矛盾了。”,妈妈忽然语重心长地说着。
她翘了翘嘴角,“妈,你放心吧,我们没有矛盾,都挺好的。那个我不跟你说,我得把作业写完睡觉了。”
“好好好,你别老熬夜,注意点身体,经济上有什么困难记得跟我说。”
“好,我知道,你也注意身体啊,嗯,拜拜。”。
她挂了电话后唇角的笑容稍瞬即逝,连老谭都回国了,她试猜想着能发生什么事情。
关于她重启的生活旅程,她记得自己是有跟刘茜茜提过的,这一点她想应该不会成为她们的回国的理由吧。不过她也确实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她们俩了。
她只想着脱离原本的生活,节奏还是方式,却没想过刘茜茜心里会是怎么想的。在巴黎的那一次遇见,算不算得上一次告别呢,她想应该算吧,她该说的也都说过了。
望着手机上的备注名,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打过去,想要割断的是爱情又并不是友情,怎么连从小到大的朋友都划入了禁忌区,她也责怪自己。手指触碰屏幕还是拨通了过去,她想,如果刘茜茜接了她就告诉她原本的原因。
“嘟嘟嘟...嘟嘟嘟...”,通话响了很久也还没人接,她紧张的心跳随着长长的电话声音也开始放松了,她竟有些庆幸没人接。
而突然之间,一个声音传了过来,瞬间贯彻了整个脑子。
“喂,你好?”
她麻木了,呆滞了,定格了。传来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每日每晚都总在脑海里浮荡的。
“哈喽?”
带着台湾腔的小音色撩拨着心弦,她心跳越来越快,就在快要奔腾时,她迅速按掉了红色键,并且关了机。
恰好这时Alice他们敲响了门,她把手机随便往床上扔去,去迎接着Alice热情的笑容。
“嘿,Jane,我们今天准备好了哦!”
“对啊,我们都帮你策划好了这几天的行程呢!”,Denis微笑着说道。
张彩彩尴尬地浮起浅浅的笑容,“好,你们等我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她的情绪并没有那么快缓和过来,洗手间的水流声哗啦啦地打破了这阵静默,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脸茫然又恐惧。
那个台湾腔还是那么熟悉,音色浑厚却内涵清澈,用力地撞在她的胸口上,可怕的想念翻来覆去地在脑海里滚动。
“离开她。”,内心里的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自己要远离这个人,她不属于自己,也永远不可能爱自己。
她朝镜子里的自己扯动了下嘴角,苦涩的那一笑将内心深处的悲哀更肆然地激发了出来,“我爱你这三个字永远不可能倒过来。”,她念到她原本写给她歌词里的一句,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觉得Lisang一定会把三个字倒过来,一种自作多情的错觉吧。
她用杯子装满了自来水,曾经她说她喜欢她就如这满杯的水,再多便会溢出来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她从不想表白,她会控制好平衡度,而却又不能倾倒,少一点点她都不能如意。
如今,她把杯子的水全倒了,杯子被扔进垃圾桶,如果是玻璃杯,无疑要将自己扎个遍体鳞伤。
Alice和Denis为她策划的里斯本之行,普普通通,不是游乐园就是商业街景的游荡,对于这座美如画的城市,不免太率性了些。
“你们这边有潜水的地方吗?”,她一脸平静地问道。
“潜水?Jane你要去潜水吗?”,Denis有些吃惊的反问道。
“有啊有啊,我记得有个海域是有可以潜水的。”,Alice说道。
她要求去潜水,她不想浑然地只看那些普普通通落入俗尘俗的虚无繁华。
在等待的三年时间里,她也不尽然都是在浪费时间,等在原地也能将自己充实起来,不仅是专业课上的优秀,任何好玩的她都挑战过,潜水,她就早已考了证书。
在专业人员的指导下,她把潜水装备穿戴好,全程她都是平静的模样,眼睛里平平淡淡地,没有过多的情绪和心情。
Alice陪在她旁边看着她那一身潜水衣,不由得感概了一句,“Jane,你好像什么都会啊,好厉害哦。”
“以前喜欢就学了。”,她轻描淡写了一句。
“也不是喜欢就能学啊,这很难吧?”
“还好,我断断续续用了一个礼拜就把证考了。”
Alice惊讶的瞪大了眼睛,“oh,那你真的很厉害呢!怎么办我现在好崇拜你哦。”
她朝她扬了扬嘴角,依然不会在意这样崇拜的眼光,曾经她受过太多了。
自由地潜入海里面,她的游泳技术还是挺好的,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潜水的方面,她便不会去在意其他的事情。
在海里类似失重的感觉让她得到全身心的放松,一种曼妙的轻松感由心燃起,看着色彩斑斓的奇异珊瑚和成群从周边游过的鱼类,静谧的海底里充满了一切陆地上感受不到的美好。
她从来都热爱大海,更热爱大海底下的沉静,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打扰到她,似乎与世间隔了层屏障一样。
从海里上来已经是疲惫至极,这样的休闲运动虽然享受,但却要消耗大量的体力。她换回自己的衣服,做在餐厅的窗边安静的凝神歇息着。
Denis走了过来,顺带了一杯柠檬水给她,他坐在她对面,笑容微微地扬起,“你还好吗?”
张彩彩疲累地牵动嘴角,点了点头。
“你让我重新认识了潜水这个事情,我有点想去学了。”,Denis望着她说道。
“喜欢就学呗,Alice好像对潜水也蛮感兴趣。”,她微微动了下坐姿,靠在沙发上,“对了,她人呢?”
“她去洗手间了。”
她抿了抿唇角当做应答,拿过那杯柠檬水沾湿了下嘴唇。
“Jane,我打算要跟Alice求婚了。”,Denis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来。
她自然有些惊讶,但却依然淡定地看着他,“很好啊,你们俩天造地设的。”
“谢谢,所以我想问问你,我该怎么行动?”
“问我?”,她终于咧开嘴笑了,“Denis,这是你求婚欸。”
“Alice很喜欢中国文化,我觉得问你是最适合的。”,Denis认真地说着,“而且我们打算之后要去中国旅游,希望到时候你也在。”
张彩彩微笑着看着这个葡萄牙大男孩,棕色的瞳孔那样有神,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都大概了解这俩小情侣的个性和故事,相对来说她跟Alice聊的比较多,他作为男朋友问她这种问题自然是没有错的。
“Alice她性格大大咧咧的,其实她也不需要你给她什么惊喜,你只要好好地陪在她身边,跟她玩就好了。”
Denis点了点头,“我会的。”
“Jane,你也要好好地找到陪你玩的人啊。”,他咧开笑容看着她。
她愣了一下,随之便笑开了,“谈何容易呢。”
“不要想太多了,喜欢就要去勇敢追啊,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逃避?”,她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她不知道Denis怎么会用这个单词。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Denis立刻礼貌地跟她抱歉道,“我只是在想你一个人跑那么远,一定有故事。”
她勾了勾嘴角,“谁没有故事呢。你只要管好Alice就好了。”
Denis忽而像个腼腆少年,抿着嘴角尴尬地翘着嘴角。
两人尴尬地坐了一会儿,Alice才出现,她也总是洋溢着天真的笑容,眨着美丽的眼睛。
“你们在干什么呢?”,她走过来往Denis旁边坐下。
“我的护照快办好了。”,张彩彩看着Alice坐下之后开口道,那语气里依然不含任何情绪,这是淡淡的。
小情侣互相对望了一眼,由Alice惊讶地问出来,“怎么那么快?所以你是要走了吗?”
张彩彩低眉浅笑,“嗯,时间过得挺快的。”。
“Jane,那你不等我们一起去中国吗?”,Denis问道。
她看了他一眼,“我没有要回中国啊。”
“那你要去哪里?里斯本不好吗?”,Alice此刻的语气里就带出了不舍的意味。
“里斯本很好,是我不好。”,张彩彩望着窗外默默地说了一句。
萍水相逢是一种缘分,也不可固定捆绑,分别何必不舍。她从来都不想在这趟旅程上留下任何情感,无论是安格斯还是Alice和Denis,都是意外的相遇。
舍得每一段风景,舍得每一个相遇的人,她只是无法舍得内心的自己。时间会冲洗所有,她便也无需多说什么,她也渐渐理解,七老八十那般沉稳的心境是靠一段又一段的悲伤堆砌而成的围墙。
夜晚回去酒店,很快便倒在床上即将安眠下去,张彩彩在里斯本的倒计时就要开始了,她还是有些眷恋这座城市,但更向往没踏足过的旅程。
她躺在床上,后背被一个东西硌应着,她掏出来才想起出门时把手机扔床上来着,她越来越少去用手机,也不成网络的瘾手。她心里忐忑地开了机,那个台湾腔还在脑海里转悠着,和她料想的差不多,没有收到任何一条回复,本该如此,她没暴露什么。
她在想那个台湾腔在做什么,接了刘茜茜的电话,肯定是和刘茜茜还有维维待在一起,三个女人一台戏,她却猜不透也不敢去猜在千里外的东方明珠上演着什么。
想念是一种病吧,在心脏的主动脉往外蔓延开来,贯彻整个灵魂,尤其在深夜的时刻。Lisang的每一句台湾腔都能让她嘴角微张,含住笑意张望双目。
她的眼泪溢出,渐渐红了眼眶,如果有可能,这一切都没发生过,那该有多好,就回到三年前,她谁也不爱,是否就没那么多泪水了。
在神伤和疲惫之下,睡梦侵袭了她,让无处安放的心稍稍安静一下。
张彩彩离开里斯本是三天之后的事情,Alice曾一度因为悲伤而不愿再见她,Denis的求婚计划也没再跟她提过,仿佛匆匆过客就到此为止了。
直到她拖着行李办理酒店退房的时候,他们才再出现,Alice憋屈的嘴角,这还是认识以来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表情。
张彩彩朝她扬起笑容,“我还以为我能一个人安静地离开里斯本呢。”
“你要去哪里啊?”,Alice眷恋不舍的眼神里充满了哀伤。
她抿了抿唇角,故意做出俏皮的神色,“大概...西班牙吧。”
“我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你了?”,Alice吧嗒一声,眼泪落在脸颊上。
她被她愣住了,萍水相逢的感情已经如此深刻了吗?混乱的脑海里不仅仅想的是这几天相处的时光,Alice的那双眼睛虽然是棕色的,但却总是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眼泪吧嗒落下的时候,像极了那个台湾腔。
“Alice,别这样。”,Denis搂过他的女朋友轻轻地安抚着。
她浅浅地露出笑意,看着Alice,语气略带温柔,“会的,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
Alice主动地向她索要了一个拥抱,在外国礼仪上,亲吻脸颊是件特别平常的事情,张彩彩挨在她身上,用尽她此刻的柔情去安抚Alice。
最后拥抱着Denis,她面带微笑地看了一眼他的眼睛,轻声地说了句,“加油。一定要好好对爱她。”
“我会的。”,Denis的答案总是肯定的。
她终究飞离了这片她出行以来待得最久的地方,护照的丢失也许不尽然都是坏事儿。她认识了朋友,也见识了异国别样的风光。
她很长时间都不会忘掉那日傍晚走回酒店时的那轮落日。
再踏上新的旅程,她早就跟自己说好了,哭过之后就该翻篇遗忘,别再庸人自扰去想念得不到的东西,那早已经不再是可以追寻的天堂。
戒不掉的想念,也要慢慢学会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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