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白雪飘飘,寒风荡荡,暮光的余辉闪闪银光,似是凄凉,又似惆怅,一切都是如此安静,如同事物从未出现过一般,给人不禁以颤抖来言语的死寂。
镇魂塔顶峰,一根千斤重般的银针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降落在塔尖上的圆心之中,沿路而行,细看,一位女子蹒跚着缓缓前进,在触碰到大门正心孔处即被瞬间弹开,又重新艰难爬起,再来,周而复始,身上多多少少也沾满了自己的血迹。
“以我之名,唤你之躯,血书为祭,肉身为灵,繁华一世,不求多情,甘坠炼狱,至死不弃,愿汝诺尔,破镜重圆。”
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慢慢伸向眼前的封印之门,一触即发,手心似有千虫争其撕咬,又似有万剑轮流刺捅,一口一刀,一洞一伤。中心微微泛着银光,顺着轨迹源源不断地涌向封印,乍一看,身前光芒大作的大门,上面已微微出现了裂痕。
“灭华,该苏醒了。”
空灵的声音回荡在镇魂塔八方,映衬着乌云密布的黑暗,带来无穷无尽的恐慌,沉睡中的魂灵,隐藏在缥缈的虚无,解开冰封已久的土地,迎着飘荡无方的轻歌,吹奏悲凉婉转的乐曲。
“轰隆——”雷声交织着,寒冷冰凉的雨纷纷落下,毫不留情地打在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隐隐传来刺痛感,清诗一身素衣带有清新琉璃之感,此时早已被鲜血染红了衣裳,一边素白,一条鲜红,混杂在一起是触目惊心的抹抹红心。
风雨相融合的夜幕下,一个娇小的身子一歪,缓缓倒下。身前的大门微微张开出一条裂缝,令人心生畏惧的黑暗如翻滚般袭来,与地上的人相交错在了一起。
“嗒——嗒嗒。”一个听似沉重,又带有着几分轻巧的脚步声在雨中漫步,每一处抵达之地都溅起了细小的水花,这些幺儿在空中飞舞,绽放美姿,又如轻燕缓缓降落,拍拍屁股,完美收场。
灭华探下身子,张开手臂抱起她,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了抚那几根遮挡住脸的细毛,许久冰寒剔透的双眸终于流露出淡淡的波澜,他微微低下头,嘴唇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上,留下点点余温。
环绕在他周围的魔气,肆意侵蚀着四面八方的一切生灵,镇魂塔之上,一切都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死寂,天渐渐沉了下来,仿佛要坍塌,却似乎有留有足力,勉勉强强支撑着不将坠落。每一处地方都是经过黑暗后洗涤,生灵变得寥寥无几,四寻四落,不能言语他的殇,他的恐,他的漠,与行相之衬却是丝毫没有违和之感。
“谢谢。”
看似简单粗俗的二字却是包含了他所有的情感,有感慨,有感叹,有感动,更多的是感伤,以感而言,更伤,伤伤而起,蜿蜒而落。
语气中虽是尽透冰寒,却也掩饰不即从中的情,他环顾四周,眉宇间不禁有点黯然失色,却不知为何会有此之意,一切都是熟悉的景象,唯独感觉缺了点什么,他无心理会,双脚轻轻一点,带着一个人离开了这魔气四绕的地方。
不远处,一个人背手相望,一切尽收眼底。
隐尘看似漠然地观看着刚刚所发生的事情,却不出手阻止,掌心已经被指甲扎出血来,他似乎没有感觉一般,双手紧紧握着,微微颤抖。
“我这是怎么了?”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最顶峰的封印之门,思绪万千,心中有着说不清的苦涩,须臾,只留下短短一句,“真是大逆不道。”
……
“你醒了。”
清诗微微睁开眼睛,似是许久未见过光亮,未免觉得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睛,眼眶已经被酸出了一点点泪珠。身旁,灭华俯身趴在床头边,眼角旁有几抹淡淡的黑圈,显露出疲惫的状态,看样子是很久都没有休息过了,他本来就特别敏感,她的这点小动作都被他发觉,他也醒了过来,看见她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伸手替她遮了遮刺目的光线。她缓缓起身,发现自身的上已无大碍,看向身旁的他,心中一震,一时不能言语。
“是你给我疗的伤?”
清诗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很久未曾滋润喉咙了。灭华见状,起身去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又怕她行动不便,干脆轻轻送到她的嘴边,她一愣,急忙接过水杯,道了一句:“我自己可以。”
他也不强迫她,松开手,看着她“咕噜~咕噜~”大口大口地喝着水,便接着她刚才的问题反问道:“你不也是帮我解开了封印救了我?”
闻言,她低下头,似是很委屈的样子,道:“明明是我要救你,最后却反倒是你帮了我。”
“足矣。”
恍然间她眼睛微微闪着精光,仿佛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一番,又像是听到了不可置信的话语,脸颊微微有些发红,灭华探下身,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脸更是红得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你的伤……还好吗?”清诗看着他心口处血迹早已干掉了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问道。
“……”灭华明显愣了愣,眼神中尽是黯然神伤,不语。见此,她瞬间觉得刚才自己问错话了,也是,这刚结疤的伤口谁还愿意去揭开?谁知他竟是一脸茫然的问她:“不就是被天尊刺了心脏一刀封印起来了吗?现在已经无碍。”
闻言,反倒是换成她沉默了。
他怎么换了个称呼?听着语气像是不记得一些事情了。
“那你可知天尊是谁?何名?尊称?”她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心中却隐隐产生出一种激动。
“不知。”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却又觉得不对劲,捂了捂脑袋想了想还是一无所知,“不知为何毫无印象。”
她心里一怔:“难不成是他……???”
灭华看着她发愣了许久,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她没有反应,又轻轻拍了拍,这才让她的眼神得以重新聚焦,他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
“是你?”
天尊殿外,隐尘刚散朝,出来之时便遇到了不速之客,等他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后,不禁心中一动,神色看似阴沉下来了,却又显露出欣喜,像是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灭华皱了皱眉,扭过头看向了身旁的清诗,她只是微微点头,他便会意,缓缓走向天界众人。隐尘也迈出脚步,两人面面相觑,直到抵达跟前时忽然没了踪影。
清诗仰头,看着他俩消失的地方,微微叹了一口气,再无多语,只是瞬间换了个目光,眼神凶狠地看着面前的天界众兵……
春日,每一处地方难免会增添了几分生机勃勃,花在从中开,树在院里长,五色交辉,映照出春天的色彩。不远处,传来“沙沙——”的流水声,仔细一听,分明是一条瀑布直流而下,飞奔到远方,本因抵达之地是魔界,可却是未到目的地断流。
灭华跟随隐尘来到这里,本能地环顾四周,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难免有点眼熟,他看向了身后的小屋,又在穿过了瀑布的正中央来到一个山洞中,心中时不时地一颤,令他发闷。
隐尘看着他,看着他面对繁华景物难以掩饰的好奇心,看着他皱着眉头,看着他显露出一脸迷茫的神情,不知不觉中眼眶渐渐有些湿润。
他……不记得这里了……
隐尘深吸一口气,想平息一下心情,可天就是要违逆他,令他的心脏狂跳不止,不得安宁,他闭上眼睛,做出一个“也怪不得他”的表情。
是啊……他怎么会记得?还不是自己干的好事。
“这是哪里?”灭华终于开口,语气冰冷,不复从前的温暖。
“……”他不语。
“那我们可曾认识?”
“不曾。”
语落,一剑穿心,丝毫不留余念,剑锋穿过身体从背后刺出,顺带砍断了几根琴弦,灭华拔出魔剑,厌恶地抹去了手上的鲜血,一阵轻柔的春风吹过,打到皮肤上却感觉像是刺骨般的疼痛,拂过背后微微掀起了红黑色披风,又冷言道:“既然不识,那我便杀了你好了。”
灭华挑高了眉,妩媚一笑,却在看到他眼角的泪后心中瞬间一颤,仿佛遗漏了什么,再也找不回来了,他捂着胸口,转身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再也没有回头。
他看着灭华离开的背影,自嘲道:“也罢,我们的相遇本就是一个错误,一个天大的笑话,若是早知如此,还不如从未遇见,至少……心不会痛。”
“我算好了一切,接近你只为达到自己目的,却从未算到我会失心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从此痴狂,落得个友尽情散的下场,我曾提醒自己不要违逆天道,但只不过是一个自我欺骗的谎言罢了,骗了你,也骗了自己。”
“原来……是一直爱着。”
这番话到底是给灭华听到了,匆匆离开的脚步恍然间止住了,再也无法抬起步伐,脚下似乎有一根无影的细绳,缠住他,牵制住他,令他无法动弹。
只觉得心中一空,他猛然回头,看到的不过是倒地不起的血人,一身白衣沾满鲜红,刺目惊心,一刀一刀的刮在他的心上。
他到最后还是没有告诉灭华事情的真相,不过是为了不让久违的伤疤再次被揭开罢了,反倒是这样的结果,于谁,都好。
那天他将灭华封印于镇魂塔,也顺带封印了所以有关自己的记忆,再相见也不过是陌路人。两次强制封印也耗尽了他全部的功力,再也无法修补,如今的他不过是一界废柴罢了。
清诗解开封印时他也在场,只是默默的关注着这一切,他不出手阻止,其实内心也希望她能成功,也好再能见到心爱之人一眼,重获自由。
这里就是当初他与他初次相见之地,既然这段孽缘从这里开始,那就也从这里结束吧。
他看着他毫无表情的面容,听着他毫无感情的话语,只觉得内心很痛,很冰凉,也许他更喜欢看到他玩乐到不已的笑,那轻快愉悦的声音,环绕在耳畔,温暖在心。
一切的因因果果皆是自己所创所得,原来是一直爱着,只是时间,责任和使命不对罢了。
初次,他热情似火,一袭黑衣放荡不羁,眼中的星光是难以掩饰的璀璨。结束,他冷酷无情,一袭黑袍漠然稳重,眸里是最黑暗的彩虹。
完~
——
作者的话:
这一世终于结束了(扶额)。
本来还想多写点,但生怕太拖,以后留到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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