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翎信蹙紧眉头,满眼都是不敢相信,手中握着的剑瞬间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刚才他看到的不过是一把废剑,剑刃粗糙,连一点儿灵气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剑身上根本没有当初自己在上面留下的光灵,不然他又怎会认不得。
答案已经很明显,他不是。
不过有一点令天翎信很疑惑,明明眼前的这个人论天资论武功都不比他差一分一毫,为何身上会带如此破败的剑?一点也与之不符。
“我都说了我不是,你认错人了。”那个人沙哑着嗓子淡淡开口,声音中还带有着几分颤抖,有种漂浮不定的感觉。
“对不起,我刚才太过激动,失礼了,你走吧。”天翎信这才松开了手,让出一条道来,而自己背过身子,缓缓垂下眼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如果不是这里灯光太暗,一定会看到他的眼角里积着一滴泪。
那个人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那把剑,收回剑鞘里,然后站在原地凝望着他的背影,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须臾,才淡淡问道:“你……很想见他……朱殒白?”
闻言,天翎信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头都没有往上抬一抬。
那个人道:“那……如果……他也很想见你呢?”
终于,天翎信眼神中有了一丝动容,他抬起眼帘,微微转了半个身子,笑道:“哼……他要是想见我,又为何不来?”
他看起来在笑,其实笑得非常苦,是个人都能感觉到里面充满了涩的味道:“还有,他已经死了,倘若并非如此,我也寻了他十年,又为何没有结果?”
“或许他还没有死呢,可能……是因为一些原因而无法相见。”那个人也笑了笑,抬起头,看着头上漆黑一片,皆是楼瓦层层交错的景象,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的,若是有光,天翎信也许也能看得到自己的笑意不比他的好到哪里去。
“呵哈哈哈……你又怎知他的想法?尽管如此,我也只想听到他亲口告诉我,”天翎信抬起脚,缓缓走出巷子,只留下一个凄凉的背影,“我想知道的理由。”
“……”那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凝视着他离去,负着的手握紧拳头,微微有些颤抖。
须臾,直至天翎信的背景完全消失在黑暗当中,他才回过神来,不禁抿了抿嘴唇,接着一声长叹,淡淡道:“我怎么可能会不知他的想法。”
……
天翎信一如既往的回到了府中,每次都不过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而这次则更加严重。
老天好不容易让处于深渊中的他看到一丝丝希望,并为此往上攀爬,却狠心地将那唯一能够支撑他的火苗掐灭,又硬生生地把他从上面推了下来,每一次希望越大,摔得就越疼,或许终将会有这么一天,令他摔得粉身碎骨。
“哥哥。”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天翎信趴在窗台边,没有理会。
“哥哥。”天翎诺又喊了一声,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一推。
每次天翎信回来后,天翎诺都会热情似火地跑来,几句“哥哥”源源不断地回荡在天翎信耳边,虽然天翎信都没有给出半点回应,吱都没吱一声,他也不恼火,颇有耐心地说着话,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天翎诺:“喂,起来起来,瞧你像个什么样子,你还是我哥吗?跟你说话呢!别装睡!!!”
他把身子往前面探了探,天翎信立马闭上眼睛,随后屏住呼吸——既然不能装睡,那就装死吧。
天翎诺:“……”
天翎诺:“别逗了,都这么大个人了却怎么比我还幼稚。”
“你要是还装死的话,朱殒白可就要走了。”
闻言,天翎信立马有了反应,微微抬了抬眸,瞟了一眼门外,结果啥都没有,他沉声道:“又骗我。”
“只有提到他,你才会理我。”天翎诺撇了撇嘴。
这话可不假,天翎信只要听到有关朱殒白的一点儿消息,尽管知道是假的,可还是会抱有一丝希望。
“翎诺,帮我去拿一壶酒来,哦不,拿多一点,越多越好。”天翎信开口道。
“你要那么多酒来干什么?”天翎诺歪了歪头,不明白地看着他。
天翎信:“笨蛋,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借酒消愁!”
“那可不行,父亲说过你不能喝酒。”天翎诺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连忙摆摆手。
“你不去我自己去。”说着他便要起身出去。
“得得得,你别动,我去还不行吗?”天翎诺根本招架不住,自家哥哥执意要做的事情无论是谁都阻止不了,自己也不例外,他把天翎信按回椅子上,自个儿走出门,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堆酒回来。
天翎信:“……”
天翎信:“你在干什么?”
天翎诺:“我把酒全都拿过来了啊,能拿的我都拿了。”
“噗呲——”天翎信看着他这个样子,有点忍俊不禁,此时天翎诺身上多多少少也足足有十几壶酒,双手两边各五壶,头上也顶着三壶,一只脚也顶起码有几壶,就这么单脚跳进来,看起来像是卖艺的,如果房间的门能再高一点的话,他大可以再多拿几壶。
“笑什么笑,给你做苦力还想怎么样。”天翎诺小心翼翼地“跳”进房间,身上的酒壶摇都没摇一下,稳得很。
“嘻嘻,是谁自告奋勇说要帮忙的?我可没有强迫你。”天翎信莞尔一笑,蓝色的瞳眸流露出诱人的光芒,怕是一眼沦陷,难以平澜。
“……我无聊,闲着没事干,自找的,行了没?”天翎诺缓缓放下那一堆酒,嘟了嘟嘴,有点憋屈道,“你知道我从来都不会拒绝你,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
见此,天翎信微微叹了一口气,来到他身后,一只手盖到了他的头上,轻轻地揉摸一番,道:“好啦,我当然知道,你可是最爱我的了呢,这么好的弟弟上哪找?”
天翎诺稍微思索了一下,忽然抬起头,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天翎信,道:“就是就是,我可是最爱哥哥了,那……哥哥爱不爱我呢?”
“当然。”天翎信不假思索道。
闻此天翎诺乐得不行,像个吃了蜜的孩子,他扑向天翎信,一头埋进他的怀里,悠悠道:“所以哥哥可千万不要离开翎诺,不要丢下他,不然他会很伤心很伤心。”
“好,永远不会的。”
“拉勾勾。”
“来,陪我喝酒呗。”
……
天翎诺没有想到,天翎信的酒量居然这么不好,这才喝了一壶就倒下了,天翎诺把他抬回床上,盖好厚厚的被子,这天可冷了,决不能自家哥哥冻着了,天翎诺看着他呼呼大睡的样子,沉重的眼皮盖住了令人迷恋的蓝眸,想必也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把天翎信安顿好后,天翎诺自个儿倚在床头边继续喝着酒,白皙的脸颊上也微微泛起了一抹红晕,蓝宝石般的瞳眸仿佛燃着一团火,烈焰不比天翎信的差。
“咚咚咚——”心脏猛然间剧烈地跳动,很是焦躁,他一把捂着胸口,手中一抖,酒壶滑落了下来,他立马接住,扭头看了看哥哥——没有被吵醒,他轻轻把那壶酒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可还没过一会,胸口又是一闷,他死死地捂着,站也站不起来。
他蜷缩一边,无力地倚靠着床头,额头上直冒冷汗,顺着脸颊留到了衣襟,浸湿了一块衣角,最终结束了它的旅程,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又发作了。”天翎诺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从哪儿一直传来阵阵刺痛,可头却有点晕,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在自己腿上一掐,浑身一震,立马又觉得清醒了不少。
须臾,他感觉好了些,踉跄一下手扶着床边徐徐站起身来,用另一只手抹了一把冷汗。
他趴在床头边,静静地看着哥哥睡觉时的容颜,征征道:“哥哥,有时候我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他留在你身边,不留呢你整天都魂不守舍的,甚至十年来一直在打探他的消息,看着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好心疼,可如果让他留下,又怕他害了你。”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他回来了,我开了天眼寻到了他的下落,你也知道,开天眼也是有限制条件的,搜索的范围越大,消耗的体力也就越多,天武城那么大,能覆盖全城就已经是你我最大的极限,就连父亲也亦是如此。”
天翎诺:“我知道你也试过,可探了全城都一无所获,所以我只好强迫自己扩大了范围,可这样一来,必定会有损身体,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一想到能让你开心我便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终于在不久前,我在离天武城不远处的山上发现了他的去向,追寻在现在,我看到他已经回到了天武城。”
“我不知道他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来见你,甚至还有意躲着你,可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却在默默地跟着你。”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也不知这样做是不是正确的。”天翎诺伸出手,想抚摸天翎信的脸颊,可来到一半就蹲了下来,最终收回了手,“哥哥,我可以为了你不惜一切,甚至违背了父亲,伤了自己,可相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他垂下眼帘,轻轻趴在床头,不一会儿也进入了梦乡。
与此同时,一个人站在一个贴满布告的栏前,无意间看到其中一张布告上面写的是——“少年武杰天翎信连续二十年夺得擂台魁首,其位再无他人继承……”
他微微一笑,莞尔道:“原来是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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