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来了啊。”
寒夜,清幽的月光照射入寂静的小巷里,风悄无声息地穿过无尽的黑暗,在茫然的静谧中只留下嘤嘤作响的小曲,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巷尾的尽头,轻轻倚靠在墙上。
“嗯。”
闻言,天翎信应了一声,目光透过冷飕飕的空气落在那个人身上,步调缓慢地朝目光所及之地走去。
“不出我所料,你果然在这里。”
天翎信微微歪了歪头,眼神中透露着不能被人所看穿的蓝色,神秘之感的触动隐隐待发,他把手放在了背后,走起路来像一个有模有范的小公子。
“不然呢?”朱殒白也学着他的动作侧头,微微弯下了腰,也有着几分绅士风度,丝毫不比他差多少,朱殒白莞尔道,“这里的夜空真好啊。”
“是啊。”天翎信抬起头,看到的不过是几颗点点星光。
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在此地根本就看不到大片的星空,透过砖砖瓦瓦的星辉洒落在地面上,却没有迷人的姿色,还增添了几分凄凉落寞的感觉,有了风的衬托,使得整个小巷都变得怪异寒冷,泛起的荧光打在墙上,并没有展现出美丽的颜色,倒像是一色夜,一场空。
“你还记得吗?这里是我们初遇的地方。”朱殒白轻描淡写道。
“嗯,你想干什么?”天翎信想了想,在朱殒白看来那个雪夜是最开始遇见的地方,可其实很早之前,他们就见过了,只是他忘了而已。
“咚——!”
一声巨响,天翎信就被眼前的人死死地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这一重击,弄的他头有点晕,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满眼怒火的人。
“打劫。”朱殒白轻声说道。
“???”天翎信皱了皱眉,可很快就舒缓下来,他勾了勾嘴角,问道,“劫财还是劫色?”
眼前的人明显对他的问题一愣,朱殒白沉下脸,道:“只给我一句话,为什么赶我走?”
天翎信:“……”
对啊,为什么要赶他走?
这个问题就连天翎信自己都不知道。
当初可是自己死皮赖脸要缠着他的,可现在又要把他给推开,这算什么?
他的心思只有自己知道,明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忘不了,并不只是觉得熟悉,还是打心底的喜欢,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注意他,尝试了解所有有关他的一切,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堪称”一无所知。
也许他对他上心的程度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不过肯定比关心弟弟要多得多。
想起弟弟,天翎信不禁心中发痛,愧疚之感从心里蔓延全身,流淌在每一滴血液之中,最后直击大脑。
是啊,他连亲弟弟都保护不了,何谈保护其他人?
他也曾幻想要做守护他的铠甲,做永远站在他身后坚强的盾牌,或是前方披荆斩棘的利刃,可无论是铠甲,盾牌还是利刃,它们终究都是冰冷无情,迟早有一天都会伤害到他。
他和他的关系不过就是从兄弟变成了朋友,自始自终就只有这些了吧?可现在就要变了,他和他终究要成为敌人。
他是天翎信,天武城新任君主,而他是朱殒白,是永夜城的孩子。
他从未想过要打破这心中隔的那一层透明的薄膜,因为撕破后就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与失望,宁可永久沉溺其中,倒不如现在就忘的干净些。
天翎信看向朱殒白,浅蓝的双眸逐渐变得暗深,宛如一股死水的泳波,暗流涌动,隐藏在伸出的激流,仿佛下一刻就要掀起惊涛骇浪,天翎信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抚过朱殒白清秀的面容,轻轻拖住他的后脑勺,天翎信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可是……如今想起来,亲自打破这关系的人,自始至终不都是他吗?
朱殒白皱了皱眉,明显一愣,恍然间身子被束缚进了一个强有力的怀抱,突如其来的吻像暴风雨般的让人措手不及,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使他脑中一片空白。
既然由他开始,那就由他来结束吧。
天翎信完全不给朱殒白喘口气的机会,按紧他的头,慢慢加深了这个吻,此刻间一切仿佛都刹那停止,所有的温柔含情似火,令人无法抗拒。
他,从未多奢求过什么,只想让眼前的一切变得长久,时间就停顿在这一点里吧,再也不要流逝了,多做一秒的停留对于他来说都是的无比珍贵。
可是人啊,一定得记住一句话。
有一种喜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即便如此,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距离,只能远远远地观赏,而不可触摸。
它的名字叫放手。
须臾,天翎信终于松开了朱殒白,目光瞬间变得犀利,再无从前的柔和所在,在那一刻都消失殆尽,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他用一双平和的眸子看着朱殒白,嘲讽道:“这个就是上次你想要从我身上偷走的东西?”
那次指的是在这条小巷里天翎信要朱殒白给一个答案的时候,当时还是克制住,并没有表现出来,没想到还是被他有所察觉,还有一次便是在天府里逃走的那次。
朱殒白一怔,微微开口,可他给抢先一步道,顿时语塞。
他垂下眸子,不让朱殒白看到他的眼睛,冷笑一声,说话有着几分颤抖的音:“可是啊……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天翎信忽然抬起头,那个目光如同一把利刃,凶狠地刺入朱殒白的心,一个字一个字更是把伤口补得更深,无非就是火上浇油,雪中送炭。
“你……”朱殒白不禁身子歪了歪,差点站不稳,他咬着牙,强忍着自己的泪水不夺眶而出,“那天你在装睡?其实你早就知道了?”
“对啊,若是不这样,我怎么会知道你对我有非分之想?不是么?真是恶心。”天翎信挑起他的下巴,眼神中满是嘲讽的意味,看得他浑身发麻。
“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天在天牢里你为何还要放我出来?”朱殒白一把拍掉了那只手,怒吼道。
“……”天翎信顿了顿,他握紧拳头,狠下心道,“那又如何?放你走还想怎样?你还不乐意了不成?你走吧,别再回来了,趁着父亲现在还不知道你体内有紫怨,赶快走!”
朱殒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继承大典时你给我的那一掌,看似伤我,其实是度气给我,伤早已被你治得无大碍了!”
“哼,治好你只是不想让你死在天府罢了,省得被人说三道四坏了气氛,那时候可是继承大典,何必增添戾气?”天翎信不以为然道。
“行,如果你真的想让我走,你今夜又何必来找我?什么时候我这个不为人所问的小辈都需要劳烦天家大公子,哦不,是新任君主大驾光临了?我可承受不起!”朱殒白越说越激动,他靠近天翎信的脸,不过一厘米的距离,紫色的深眸无比耀眼,“你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这算什么意思?”
“哦?算什么意思?你不是很想要这个东西吗?那我就给你啊,现在你可满足了吧?所以请你离开这。”天翎信背对着他,眼眶一下子湿润,只觉得烧得火辣辣的疼。
“呵呵……你果然不相信我……”朱殒白自嘲道,“果然啊……最后没有一个是真正愿意的。”
“相信你?”天翎信忽然转过身,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就是因为相信你,所以天翎诺才会受伤!!!”
“……”
朱殒白浑身一震,他皱了皱眉,问道:“他……还好吗?”
“他?你还好意思问?我告诉你,自那件事后,他到现在还躺在床上醒都醒不过来!!!
“我……对不起……那件事是我的错,可我并没有想过要伤害他……”朱殒白垂下眸子,“我会赔罪,若是你愿意接受,请你记住,我还在原地等你。”
“现在道歉还有什么用?我只想让他醒过来,仅此而已。”说完,天翎信又转过身,不再去看他,没有多说什么。
朱殒白看着他冷漠的背影,苦笑道:“既然你不想再看到我,那我走,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省得……碍了你的眼。”
闻言,天翎信一愣,恍然间转过身去,却只看到一片黑暗,从此再无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一拳打在一旁的石壁上,石瓦划破了他洁白如玉的手指,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鲜血流了出来。
他也顾不上这些,眼眸里的血丝几乎比鲜血还要通红,他看了看朱殒白最后消失的地方,泪水不禁流了出来。
“天翎信,你就是一个活该,把当初的承诺都当成了狗屁,说废就废,你不是自以为很厉害么?怎么现在就退缩了,就因为这点事你亲自把自己寻了十年的人狠心推开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在巷子里,内心皆是自嘲的锋刃,将他刺得遍体鳞伤,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忽然捂着胸口,不禁弯下腰,失声痛哭起来。
那一夜,因为平凡的事而变得不平凡。
天翎信倚在床头边,喝得醉醺醺的,房间里萦绕的皆是酒味儿,几壶酒罐子被人可怜的丢弃在墙角边,瓷片碎了一地,散落在每一个角落。
“恍若一世隔千秋,谁知一朝两相忘。”
天翎信苦苦地笑了笑,迷迷糊糊地喊着一个不可能再出现的人的名字,泪水挂在脸颊上,忽然,他捂着嘴,趴在地上随手抄起一个垃圾桶,呕了起来,一糊白色的东西溅到了他的衣角,臭味渗着浓浓的酒气熏天,让人无法忍受。
“谁?”天翎信忽然朝着门外望过去,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奇怪,刚才明明好像站着个人的。”
门外,一个人松了一口气,他把面罩往上拉了拉,朝着殿堂圣地走去。
……
朱殒白失魂落魄地走在街旁的河岸,他并没有遮脸,任由路人看清自己的样子,也许现在讨论自己死不死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吧,别人想骂就任他们骂去,他无所谓。
“哟!前面的那个臭小子,给我站住!说你呢,转过来。”
从背后传来一群人的叫喊声,朱殒白并没有理会,脚步根本就没停下来,装作听不见似的继续走着。
“这东西是你的吧?”一个孩儿声的人说道。
闻言,他顿了顿,徐徐转过身去,看到了一块蓝莹半月状的玉石被高高举起,他怔了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兜,小声道:“遭了。”
“把它还给我。”朱殒白看着那群人,丝毫不退却道。
“哦……原来这是你的东西啊?可是……这是我刚才捡到的,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
领头的正是那天在大街上被天翎信打趴下的那个小孩,这一次他又多找来了几个帮手,似乎非要出口恶气,否则对不起自己祖宗三代一般,他晃了晃手上的“红华繁幕”,乐道:“来抢啊?抢到就给你,兄弟们上!”
“哼。”朱殒白松了松骨头,耸耸肩,朝着最近的一个人上去就是一拳,打得那个人皮青脸肿,鲜血四溅,失重倒在一旁哇哇的叫了起来,不停地喊疼。
“废物!”领头的臭骂了一句,他看着身旁微微有些退缩的“帮手”,斥责道,“打啊?害怕他不成?那么多人还打不过他一个?”
这还真的打不过了。
十几个人同时拔出各自的兵器,没有一点默契地朝朱殒白挥舞,他微微弯下了身子,完美的躲了过去,留下的不过是乒乒乓乓的响声,不但一个都没有中,反而还打到了自己人。
“喂,你打我干什么?”
“啊?不好意思啊,那个小子躲得太快了我根本就没看清。”
“你干什么呢,踩到我的脚了,啊!我的头,要被你给打爆了!”
“快包围他!上!咦?他人跑哪去了???前面的……小心啊!快闪开!!要撞到了!!!”
又是“咚——”的一声暴击。
“找死是不是?敢打你爷爷?我看你是吃饱了没事干。”
朱殒白:“???”
他呆呆地望着面前开始内斗的人,有几个已经和自己周围的人打起来了,场面一度混乱,似乎没有再管他了。
忽然,他的身后出现一个黑影,朱殒白一愣,回过头就看见一把大刀从天而降,已经躲闪不及,就在他以为快要被劈成两半后,旁边突然出现一个人把大刀给打了回去,还朝着那个人打了一拳,大声道:“你个死东西,刚才竟然敢打我?没长眼是不是?”
“喂喂喂?你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好吧,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有病吧?刚才我明明快要杀了那个臭小子,被你这么一弄,现在就呵呵哒了。”那个人摊了摊手,怒道。
“呃……好像是哦,我好像搞砸了。”另一个人尴尬地笑了笑,表情忽然凝固起来,“你说谁脑子有病?”
说完他便朝那个人扑了过去,两个人就此打了起来,丝毫不留情面,双方皆是要下毒手,似乎不打死对方不罢休,眼看就要出人命。
“小心啊。”
一句话鸣出天际,接着就闪出一道光,准确无误地击飞了那把快要把人头给砍下的大刀——青莲出鞘。
“青莲回来!”朱殒白收回了刚才飞出的青莲剑,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大喊道,“都别打了!!!”
“乒乒乓乓——咚——”周围还是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几乎能看到摩擦出的火花,根本就没有一会儿理会自己。
朱殒白:“……”
“好尴尬啊。”朱殒白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目光落在了为首的那个人身上。
那个人背后一凉,掏出玉佩,对着朝着自己冲过来的朱殒白,惊道:“你你你……别过来,否则我就把它给丢下去!”
他把玉佩抓在一条河面上,垂垂欲坠,细长的绳子随风摇摆,似乎下一刻就会断裂,见此,朱殒白立刻停住了脚步,颤声道:“别丢!我不过来了还不行吗。”
“你,给我跪下去,求我,求我啊?!”那个人放声笑道。
“……”朱殒白咬了咬牙,呆滞在原地。
“快点,不然的话你就永远也别想找到它!”那个人把绳子松了松,快要滑落到尽头时猛然地刹住了,再往下便是要丢下去。
“扑通——”朱殒白即刻双腿跪在了地上,他双手都死死地握着拳头,他红着眼,稍微平缓了一些语气,强忍道:“现在你可以把它还给我了吗?”
“不不不……”那个人摇了摇头,笑道,“我可还没有玩够,小爷我还没小气呢!”
“你,现在就给我磕头,边磕边说‘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该死’,一直重复这三句话,直到我满意喊停为止。”
朱殒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是乖乖照做了,他沉声道:“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该死……对不起……”
那个人微笑着走过来,毫不留情地抽了他一巴掌,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很好,我的狗就该是这个样子,行了,别叫了,停下。”
朱殒白抿了抿唇,缓缓站起身,却被人一脚给踩了下去。
“我让你站起来了吗?”那个人又踢了他一脚,这一击落到他的小腹上,痛得他不禁吐了一口血。
“咳咳咳……”朱殒白重新跪到地上,不语。
“你就跪在这里三天三夜吧,三天过后我自然会把它还给你。”那个人把“红华繁幕”往空中抛了抛,临走前还吩咐留下几个人看着他,“给我盯紧了!他要是少跪一刻你们就不要手下留情,最后把他打到永远站不起来!”
“是。”身旁的仆人恭敬地说道。
“哗——”
这天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周围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依旧跪在地上的朱殒白和几个撑着伞负责“看守”的人。
“嗯……咳咳咳……”朱殒白目光一直落在前方,从来没有合过眼,因为淋了雨,未经过处理的伤口已经开始发言,豆大的冷汗冒出额头,与雨水混合在了一起,也已经分不清哪些是哪些了。
他虚弱地跪在地上,强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去,任凭雨水似有地打落在自己的脸上,此刻眼泪也流了出来,与其它两样东西一并滴进嘴巴里,雨水,汗水和泪水三者结合成的味道真的很怪异,有着说不清的苦涩。
这场雨下了三天三夜,雨后阳光明媚,炽热的光辉洒在大地上,那个人回到这里,询问了一下几个看守的人一些问题,然后笑道:“行了,你可以起来了。”
“这个东西……还给你,自己去捡吧。”
那个人把玉佩往河里一丢,“红华繁幕”落入水中,瞬间不见了踪影,他拍了拍手,一副厌恶的样子:“我们走!”
朱殒白晃了晃身子,一下子跳入了河里,须臾,一个人水中冒了出来,顿时水花四溅,他狼狈地爬了出来,吐出了几口水。
朱殒白:“咳咳……噗……咳咳咳!!……”
“还好……没有弄丢。”朱殒白眼前一黑,倒在了河边上。
,周围的人都来围观,有的乞丐想要偷走他手里的玉佩拿去卖钱,奈何怎么都掰不开那只死死抓着玉佩的手,对着他踹了踹几脚,骂了几句后就嚷嚷离开了。
一个蒙着面的人钻入人群中,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下抱起朱殒白离开了此地。
“也难怪他会这么喜欢你。”那个人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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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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