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冷亦修的说法得到了证实,太子不是自尽,那么,还有谁会相信太子之死是和冷亦修有关的?
有谁会傻到不去顺水推舟,反而把嫌疑惹到自己身上来?
好,好,很好,冷亦维心中冷笑,袖中苍白的手指轻轻叩击,一下子就可以推翻自己和五哥的两个假设,一石二鸟,果然好心计!
“三哥说的得理!”四皇子立刻眼前一亮,对皇帝拱手道。
皇帝脸色微沉,眼神疑视着冷亦修,那目光平静无波,如平息下来的大海,只是,那眸中深处,却暗藏翻滚的浪涌。
冷亦修垂首站立,腰杆笔直,不卑不亢,坦然的站在皇帝的注视之下,连眉梢都没有动上一分。
皇帝心中不是不怀疑冷亦修的,毕竟,太子的死也的确是发生在容家的事情被查出真相之后,而自己也没有下令将太子处死,想起之前老三对容溪的那种袒护,他相信,那是真心的,会不会因此生怒而对太子痛下杀手?
他拿不准。
而现在,他更加不确定了。
“父皇,有没有让仵作验看过?二哥是何死因?”四皇子打破了沉默问道。
“验看过,”皇帝收回望着冷亦修的目光,话语中又涌起怒气,“那些没用的东西!居然说看不出来是因何而死!”
皇帝这么一说,其它的人也不再吭气了,连死因都不知道,在这里争论也是无凭无据,万一再派人去查,到时候和自己说的完全不同,岂不是要落人口实?
又是难挨的沉默,连殿外的树叶沙沙声都变得清晰起来,树下的虫鸣声也似大了很多,冲击着人的耳膜。
“你们有何办法?”良久,皇帝开口问道。
“三哥经常征战沙场,想必比我们面对死亡的时候更多,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既然你说二哥不是自尽而亡,不如……由三哥来找人证明一下?”五皇子突然开口,眼中带着挑衅,看向冷亦修。
“一切旦凭父皇定夺。”冷亦修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一拱手面向皇帝,目光热烈,坦然无私。
“也罢,”皇帝摆了摆手,“老二死得离奇,查不出他的死因,朕也心中不安,既然如此,亦修,明天你就派人去验看一下吧。”
“是。”冷亦修恭敬道。
五皇子垂下的眸中尽是得意,哼……皇宫的仵作都没有验出来,你军中能有什么能人?
他的目光瞄了一眼坐着的冷亦维,两人的目光一撞,再不动声色的分开,各转过头去。
冷亦修勾了勾唇,把他们的眼底官司看了个干净,果然,老五和老八是有关联的,只是……是什么促使他们走到一起?
无非就是利益二字。
他在脑海中微微想了想,随即,微微一笑,一切已经了然。
出了殿门,到了台阶下,五皇子对着冷亦修拱了拱手,“三哥,今天五弟就事论事,你可不要怪罪我,二哥死的冤枉,咱们都想为他找出真相不是?”
他嘴里说着歉意的话,脸上的神情却没有歉意的意思,冷亦修脸上慢慢的浮现一丝笑意,眼底光芒闪动,他语气轻轻道:“五弟如何认定二哥死的冤枉?万一,他是自尽呢?”
五皇子微微怔了怔,觉得冷亦修又绕回去了,“不是你说他不可能自尽的嘛?”
“噢,对。”冷亦修笑了笑,转身离去。
“什么意思?”五皇子站在原地,有些茫然,想着冷亦修离去时的笑意,心中突然涌出莫名的恨意。
一转头,看到由小厮扶着的冷亦维,语气中的怒意明显,“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说他是自尽的?这下可好,被老三抓住这个做文章。”
冷亦维心中暗骂,白痴!你说的那么露骨,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怀疑冷亦维的,在皇帝面前能说得那么透吗?再说,你想得到,皇帝就想不到了?
但他心中骂,脸上却是温和的一笑,“五哥,我如此说,也是为了迎合你呀,如果我们两个是一个腔调,那么父皇一定会反感,再说,臣弟想父皇心中也是有怀疑的,如果说得太清楚,反而会不美,不如现在这样,虽然说没有立刻让父皇治他的罪,但父皇也没有尽信他,否则也不会把这个验看的差事交给他了,皇宫的仵作都没有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
五皇子听着他的话,皱眉沉思,心中的火气压下去了一些,老八的话的确有些道理,看他这病怏怏的样子,肚子里居然有这么多的弯弯绕,“嗯,算你说得有理。”
他说罢,也不再理会冷亦维,大步而去。
冷亦维看着他的背影,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阴冷的笑,真是愚蠢啊……这就沉不住气了?他之所以这样对冷亦修,想必是太子给他的承诺没有兑现吧?
五皇子出了宫,看到自己带来的谋士正在马车边上转来转去,他快走了几步,谋士刚要张嘴,他一指马车,“上车谈。”
两个人钻进了马车里,谋士问道:“爷,情况怎么样?”五皇子的神色冷了冷,爷……哼,在六个皇子中,只有老三和老八封了王,其余的都没有,老三也就罢了,毕竟有战功在那里,可老八呢?平时什么都不做,还是一个病鬼!
自己只能被人称为“爷”,而他们两个就是“王爷”,少了一个“王”字,这待遇可是天差地别!
他不回答,谋士也不敢催促,他运了半天气,这才开口说道:“老二一死,老大立刻跳出来,说出的那话……就差直接说老二死得好了!真是愚蠢!”
“大皇子不足为虑,再怎么也不会轮到他的头上,他虽然是长子,但是母亲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怎么也不会越过您去。”谋士分析道。
这番话让五皇子的心情舒畅了一些,“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太子好好的怎么会死?不过,死也也是及时,昨天我一接到消息听说他被囚禁,还被废了,真是吓了一跳,万一……他乱咬,把我招出来怎么办?”
“不错,昨日真是凶险,不过……”谋士轻轻的摇了摇头,“也真是可惜,本来太子答应在容浩死后让刘将军做他的位子,如今看来……”
“不错!”五皇子一想到这个就怒火中烧,“老三真是走运!有这样一个岳父!命这样硬!不似爷的岳父,还指望着爷来提拔!”
谋士也不敢接这种话,只是垂下头去,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宁王府的红袖苑中,容溪送走容浩之后回到院中,发现管家带着一些人正在院中忙活,见她进来急忙行礼道:“给王妃请安,王爷吩咐奴才们给王妃弄点应景的东西,奴才想了想,现在也就是荷花了。”
容溪望了望院子里正在布置的几口青花大缸,这些大缸质地细腻,色彩清雅,本身就是很好的装饰品,缸中还放了水,水中栽培的是荷花。
大片大片的叶子如撑开的小伞,由于刚刚弄过来,有些水溅到了叶子上,和早上的露珠似的在叶子上滚来滚去,晶莹剔透,分外可爱。
大部分的荷花还没有冒出头来,只是一个裹着绿皮的包,有个别的把那绿皮撑破了一点点,露出里面透着粉的白嫩,让人可以预见将来是何等的风姿。
容溪对这些其实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只是既然弄了,就不拂人家的好意,于是点头说道:“好,你看着弄吧。”
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她就在廊下看翻着看书,她刚才去前堂,回来的时候在冷亦修的书来顺来的,自己房间里的那些不是女戒就是那是那些讲究什么女子德容的书,一看书皮就够够的了,还是这兵书有意思。
孝儿在身边伺候着,偷眼看了看容溪手上的书,那些话一句也看不懂,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的?不过,这样的小姐倒是越来越让人感觉有气派了,嗯……不错。
容溪正看得起劲儿,只觉得院子里两个人影不停的晃来晃去,其中一个还不停的嘟囔着:“哎,这下不妙了……”
“哎,这可怎么办?”
“王爷要愁死了……”
容溪心中冷笑,这个冷十五,真是会耍活宝,这是又怎么了?在这里叽叽歪歪的,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她假装没有听到,依旧看着书,冷十五见她没有反应,往廊下凑了凑,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分贝,“这可是圣命啊,如果办不好……”
“可怜的王爷呀……”
“怎么事情就这么多?”
容溪能够感觉到冷十五那小眼神不时的瞄着自己,观察着自己的反应,而冷十六站在一旁抱着刀,眼神也越发的凌厉了。
“孝儿……”容溪把书合上,淡淡的开口道。
冷十五摒住了呼吸,竖起耳朵听着,冷十六的目光又扫了扫。
“去屋里吧,这里太吵了,有苍蝇。”容溪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嫌恶的挥了挥手。
冷十五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只挥着翅膀的苍蝇,甚至似乎还听到了“嗡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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