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在孙府的后门停稳,容溪从马车上往下跳,吓得冷亦修急忙抱住了她,低声说道:“急什么,小心些!”
容溪的目光中透出急切,她点了点头,拉着冷亦修跃过院墙,快速的到了方才与孙成强说话的后院,两个人站在高处往下望去,院中已经不复方才的安静,各屋都点了灯,不少的丫环婆子在院子里走动,有不少的房间开着窗户,不停有人伸头缩脑的向着外面看。
其中三个房间里最热闹,喊声、叫声、尖锐的呼救声混成了一团,在人的耳膜中横冲直撞,一声一声,划破这夜色的宁静,如一道道冰冷的刀光,割得七零八落。
冷亦修的眸光深深,脸色平静,容溪在最初的急切之后也早已经恢复了平静,她冷静的看着下面乱成一锅粥的院子,低声说道:“看起来,这个孙成强已经动手了,这家伙倒是一个狠角色。”
冷亦修点了点头,他赞同容溪的话,这个孙成强,深藏不露的是个狠的,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心中所想,在不能确认的情况下,不能轻易冒这个险。
下面的尖叫声仍旧在起伏,“放开我!我要见老爷!我要见老爷!”
“夫人,您别再闹了,这就是老爷下的令啊。”
“我不信,我不信!秋风院是什么地方?好端端的,老爷怎么会让我住到那里去?”
“不只是您,还有另外两位夫人呢,您快动身吧,别为难奴婢们了!”
“我不去!”
同样差不多内容的声音不断的从另外两个房间里传出来,各屋都灯火通明,其它没有声音的屋子,不过是在冷静的看着热闹。
看了半天没有发现孙成强的影子,容溪拉了拉冷亦修说道:“走吧,去前面看看。”
“好。”冷亦修握住她的手,两个人的身影一滑,像两只飞燕一样,快速向前而去。
顺利的找到孙成强的书房,从外面看,书房里的烛火有些昏暗,轻轻跳跃,像是原地打个转飞舞的荧火虫。
容溪看着那烛火,心里突然一沉,对冷亦修低声说道:“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冷亦修没有说话,只是走在她的身前,以一种保护的姿势,两个人慢慢上了台阶,脚步轻轻,四周寂静无声。
书房里的门半掩着,一线灯光从缝隙里投射了出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修长,冷亦修慢慢伸手,轻轻的把门推开得大了些,扭头对容溪做了一个口型,“小心。”
刚刚迈步屋子,容溪就知道还是来晚了。
鼻尖下飘荡着血腥味儿,她抬眼望去,孙成强跪着趴在书桌上,他睁大着眼睛,脖颈里冒出大团大团的血,他的表情是愤怒的,很显然,当时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有人坐着。
“看起来,我们在后院和他说话的时候,就有人在这里守株待兔了,”容溪看着那椅子说道:“然后孙成强回到书房,便遇了害。”
冷亦修看了看孙成强脖子上的伤口,“一刀毙命,不错的刀法,看起来对方是有备而来,今天晚上来便是杀人灭口的。”
“什么人用得着杀人灭口?”容溪问完,其实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冷亦修半晌无言,昏黄的烛光映着他的侧脸,如同掩在黯淡光线中的画,让人心中怅然。
次日清晨,冷亦修照例上了早朝,皇帝的神色比昨天要好得多,只是不知道他是在压抑着愤怒还是对于他来说,蓝淑羽死了才真的是一个好消息。
明天就是大比,而冷亦修负责大比之事,若是真的查出来蓝淑羽没有死,到那时才叫左右为难,究竟该拿宁王府怎么办?
所以,冷亦修猜得没有错,当皇帝从姜明那里得知蓝淑羽的棺木中的确有她的尸首之时,他竟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今天朝堂之上,他又看到了梁敬尧写的奏折,字字句句,把事情的经过写得十分的清楚详细,看起来,的确是孙成强错了。
皇帝的目光沉沉的压来,准备让孙成强给出一个解释,他正要开口,顺天府的府尹上前跪到中央叩头道:“皇上,臣……有罪。”
皇帝的眉心一跳,沉声说道:“嗯?何事?仔细说来。”
顺天府尹昨天也在香樟树林,他当然也知道,今天一早孙成强在上奏关于昨天的验尸之事,本来想着看热闹的,不成想,昨天晚上他就被惊着了。
夜里正睡得香,突然就有人击鼓,把他从梦中惊醒,心中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外面的衙役在门口隔着门板报:“大人,外面有人击鼓了,您快起来瞧瞧吧。”
“本大人听到了!”顺天府尹没有好气的说道:“什么事情?至于急成这样吗?非要在这个时候击鼓?”
他捂着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跟他说,天亮了再说吧!”
说罢,正要重新钻回被窝里,外面的衙役却又道:“大人,不行啊,真的是有急事。”
“到底什么事啊?”顺天府尹心中的火气升腾。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衙役垂头说道。
顺天府尹也觉得事有蹊跷,这么晚了来报案击鼓就是不正常,现在衙役又站在这里不肯走,说不定是真的有大事。
他不敢再耽误,急忙穿上了衣服,这么一折腾,身边的小妾也醒了,揉着眼睛见他穿衣服,嘟着嘴说道:“老爷,这么晚了还要干什么去?”
“有人击鼓,老爷我得去看看。”顺天府尹一边穿衣服一边轻声说道。
“奴家不信,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击鼓?一定是你又想去她那边,故意想出来的法子骗奴家的。”小妾嘟着嘴不满意的说道。
“哎哟,我的乖乖,”顺天府尹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哄道:“有你在这里,我还能想着去哪儿?你身上带着诱惑老爷的香气呢?想跑也跑不了,别闹了啊,说不定是出大事了,得去看看,忙完了回来找你。”
说罢,抓着帽子快步走了,小妾翻了翻身,面向里继续睡了。
一出了门,那衙役便低声说道:“大人,是孙府来的人。”
“孙府?”顺天府尹一边扣着帽子,一边疑惑着,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孙府?哪个孙府?”
“就是今天下午在香樟林的那个孙言官。”衙役提醒道。
“他?”顺天府尹心头一跳,“他府上的人?来报什么案?”
“来报案的人说,孙言官……死了。”
皇帝高坐在上面,听到顺天府尹的话,心头莫名的一跳,“死了?”
顺天府尹头都不敢抬,他知道这个孙成强的重要性,皇帝恐怕这会儿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他呢,可是,他偏偏就死了。
“回皇上,是……死了,微臣已经亲自去查看过了。”顺天府尹的眼睛下挂着两片青黑之色,他没有说谎话,昨天晚上一听报案之人的话,便立即动了身去现场查看,一直忙到上早朝。
“可找仵作验看过?”皇帝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龙椅扶手,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回皇上,看过了,微臣是带着衙门里的仵作一同去的,”顺天府尹急忙道:“仵作已经验明,孙大人乃是死于刀伤,一刀伤在喉咙处,一招毙命。”
顺天府尹这话一出,朝堂之上顿时起了低低的议论之声,冷亦修微微侧,看向顺天府尹,目光清亮却同样有疑惑。
皇帝似不经意间轻轻的转了转头,目光在冷亦修的身上一掠而过,不知为什么,这个儿子眼中的那一缕疑惑让他的心安了安,其实想一想也对,事情已经结束了,宁王府的冤枉也已经洗刷,再杀人灭口岂不是多此一举?或者说,比多此一举还要愚蠢。这显然不会是宁王做的事。
冷亦修早已经察觉到了皇帝的那一眼,他心中微微冷笑,孙成强一死,皇帝首先怀疑的便会是自己,这一点,他早就预料到了。
多年来父子间的博弈,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如同不动声色的凉风,等你察觉时,已经晚了,深入骨髓,或病或伤,都不能幸免。所以,他从一开始便穿够了防风之衣,任他刮过,却造不成伤害。
皇帝早已经转过眼去,对顺天府尹道:“这明显是被人杀害,在我昭京都,天子脚下,如何能够允许出这样的事情?着你速速察明此案,找出凶手!”
“是。”顺天府尹急忙说道,“臣遵旨。”
“另外,”皇帝沉吟道:“明日便是大比重开之日,记住,查案之时,不可动静过大,切勿要处处小心谨慎,不要弄得满城风雨。”
“是。”顺天府尹立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想想也是,自从大比以来,就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人家其它国家的人看热闹都看够了,这要是再出个言官被杀的案子传出去,等到人家回到国内,还指不定怎么笑呢。
可是,这案子……既要查,还不能有大动静,还要有如此多的顾忌,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差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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