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摔殇盆的小白孩

这个故事，是我的一个小学同学讲的，说是他喜叔的亲身经历。当时他讲的口沫横飞，我只是听个热闹，现如今回想起来，真的有点让人毛骨悚然……到底是怎样的经历呢？听我给你慢慢道来……

我喜叔，姓赵，村里都叫他赵小喜子，长的人高马大，胡子拉碴的，体格不错，人也挺好，就是喜欢喝酒，每天他的脸面都是红扑扑的。

他家里养着一挂大骡车，春天种地的时候他就给人家拉点种子化肥，出租牲口犁杖，帮人家种地，青苗起来的时候，帮人家苗化肥，趟地，秋收再出租骡车帮人家秋收，总之，他是个地地道道的车把式，几乎长年都是在车辕上度过的。

还有，他的空闲时间，就是在酒桌上度过。

话说有一年秋天，我喜叔帮一户人家往粮库送玉米，（那时交公粮）粮库在我们东蛇山子乡，在我们村去粮库的路线是，沿村中的主路向北，大约两公里之后是一个向西的直角弯，再有一公里的沿着河边修建的村路。之后再向北一公里左右就到达东蛇山子乡里了。

故事就发生在那年秋天的一个夜里……

那天，我喜叔给一个雇主送公粮，因为公粮交完以后刚刚下午三点多钟，天色还早，看着今天的收入还算可观，心情也不错。这几种让人身心愉悦的因素加在一起，我喜叔就动了想去喝几杯的念头，用他的话说，就是乐呵乐呵。

其实我知道他，就是他不乐呵，也会拎着酒瓶子胕（zhou）几口，这种情况要是再用他的话说，就是借酒浇愁。

总之，不管他乐不乐呵，他都会有充足的理由喝一顿。

闲话少叙，接着说他送公粮那天，因为他要去喝酒，那个雇主与我喜叔这个十足的酒蒙子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就找个借口，说家里还有一些急活要干，随后就在乡里的大街上搭了一辆拖拉机，回我们村了。

我喜叔见雇主都已经走了，心里更是踏实了，因为他感觉自己喝酒的时候，身边要是有个人等着他喝，他总是不能尽兴，要是自己一个人慢慢喝，那就自在多了。所以，他一个人赶着骡车在乡里的大街上慢慢的往前走，找了一家看着还不错的饭店，在门前把骡车栓好，就进去点了两个小菜，一壶老酒，吃喝了起来……

他这一喝可不要紧，直喝到月亮升的老高，这才打着饱嗝、喷着酒气，从饭店里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接着驾起骡车，沿着通往我们村的乡村砂石路，往家里赶来。

回来的时候，我喜叔坐上大车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迷迷糊糊的了，不过他残留的那丝清醒还是告诉他，不要坐在骡车的辕板上，因为自己喝多了，别因为骡车的颠簸再摔下去。

就这样，我喜叔手里抱着赶车的大鞭子，也不去吆喝牲口，那头大骡子就自动拉着车，往家里这边走来。

都说老马识途，其实老驴老骡子都差不多，这是我各人认为。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不过天上的一轮明月就像是一盏天灯一样，把整个夜色映的和白天也差不多。

就这样，一个人，一挂车，在月亮地里沿着砂石路，慢慢的向我们村的方向走去。

在走到那条沿着河边修筑的路面时，我喜叔迷迷糊糊的只感觉牲口前面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堆白花花的东西！

“那是啥……？”我喜叔一惊，酒意顿时消了大半:“可别是啥活物再让牲口给碰了……”当时他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怕什么有生命的东西遭车马踩轧。

其实常在鞍前马后打转的人都忌讳自己的车轮沾血，这样不吉利。

“吁……！”我喜叔连忙紧拽缰绳，使骡车及时停了下来，同时自己也在车上欠起身子仔细的观看。

这一看可不要紧，眼前的情形直接让他全部的酒意都化作满身的白毛汗！

他一下子就清醒了，想也不想的就直接抡起了手中赶车的大鞭子，啪的一鞭就向骡子前面的路面上抽去！

原来，他在欠起身子查看前面的情况时，看到了他直到临终那天都不能忘却的景象……

当时，他在车上欠起身子时，就看到前面的路面上好像飘着一层白蒙蒙的雾气，在雾气中，有一群身高不过二尺，身穿孝衣头戴孝帽的男男女女，跪在一个全身素白的小男孩身后，小男孩则跪在一个瓦盆的前面，正在一张张的往瓦盆里添着烧纸，瓦盆里，随风跳跃着白色的火焰……

当时，小男孩就跪在骡车前，这不是正在我喜叔对面吗……

“啊？不好，我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喜叔心念至此，立刻抡起了手中的鞭子，劈头盖脸的就朝地上跪着的那群人抽去！

要说我喜叔的大鞭子功夫，那可不是盖的，他常年赶车，手里的鞭子几乎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顿时，鞭杆翻转，鞭梢如同灵蛇狂舞，啪啪暴响着就卷向地上这群诡异的人们。他每甩出一鞭，就感觉地上的小白人少一个，但是却始终没有打到那个烧纸钱的小男孩。

他不知道一共抽了多少鞭子，地上的一群人也所剩无几。突然，他看到那个小男孩烧完了纸钱，已经把地上的那个瓦盆捧了起来，高高的举过头顶！

“啊……糟了！他这不是要摔殇盆子嘛……瓦盆一碎，我就得魂飞魄散！”我喜叔突然明白，这小孩儿就是前来向自己索命的小鬼儿！

“啪啪啪……啪啪……”我喜叔也是豁出去了，使出浑身的解数，把鞭子功发挥到极致，把一条灵蛇一般的鞭子挥舞得发出连珠炮似的暴响，凶猛的向已经举起了殇盆的小孩招呼过去，终于，小男孩儿没有躲得过那密不透风的鞭影，被一鞭卷在腰上，还没来得及把瓦盆摔下，就唰的一下子不见了……

接着，剩下的那几个小白人也自动消失了。

我喜叔见前面的路面上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感觉刚才自己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不禁又是奇怪，又是害怕……

那天，他不知道是怎么把车赶到家的，回到家里连骡子都没有卸鞍，就匆匆的回屋，倒头就睡……

后来，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有人说是他喝酒喝坏了身体，有人说他活计太重了，累的，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曾经和我说过，自从那次月亮地里的事情之后，他每天都感觉浑身乏力，精神恍惚……

再后来，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最终，还没有活到五十岁，就早逝了……

他临终的时候，还向看望他的人说:“遇到了鬼……你就活不了多久了……因为……鬼的身上……聚集着……疾病、灾祸……苦难、霉运……哀伤……自打我遇到他们之后，我就……感觉……他们一直跟着……我……！”

赵刚 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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