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迷迷糊糊间有一道冷若冰霜的声线盘旋在耳畔,柔软冰凉的触感漫不经心的从僵硬麻木的手臂上划过。
他的心忽然搔痒难耐。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她的语气似大理石一般硬邦邦的,口气中尽是不耐烦的和身旁的人交谈。
—他怎么还没醒来?我没叫你弄死他。
—小姐……
—行了行了,拿冰水泼不醒的话就拿针扎,还不醒的话就剁掉他的手指。
—可是小姐……
—啧!
咔嚓一声,有什么在浓稠的黑色暗流里交缠。
像美妙又残忍的琥珀,摔碎在坚硬的大理石上,在一条无法流通的血管里渐渐泯灭。
金钟仁艰难的睁开眼,从小小的窗口里蜂涌而至的白灼光线粗暴的挤开了他的眼睑。
充斥在他黯淡瞳孔里的是一隅刺目又孤寂的空白,什么都没有。
阳光都是没有温度的。
赖山海赤着一双脚神色漠然的坐在他跟前,眼中含着明晃晃的嘲讽俯视着坐在地上满身狼狈的金钟仁。
赖山海:我还以为我要把你的眼珠抠了你才会醒来。
我放下手中举着的染血的刀子,连着那截断掉的小指一齐丢开。
赖山海:想必你已经是见过这副场景了。
我低下身,视线定格在他像蝴蝶触须一样低垂的眼睫上。
赖山海:这场梦你做的还好吗?有没有见到过去那个脸上带着笑容最后却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她?
金钟仁抿了抿干裂的唇,寂静悠远的目光像是一缕飘远了的死灰,擦过我的眼梢后再无声息。
金钟仁:你不是她。
他的嗓音像是被埋在八伏天下的沙子里,粗粝的刺耳。
金钟仁:在梦里她很爱我。她舍不得我受伤,舍不得我难过,那样的女孩要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孩才配得上。
金钟仁仰起脸,眼角有泪划过。
金钟仁:过去的金钟仁是个混蛋,你不要喜欢他。
赖山海:过去的和现在的又有什么两样。
我揪住他皱巴巴的衣领微俯下身和他对视。挂在他衣襟上的一颗松松垮垮的纽扣硌住我的掌关,那一瞬间,我不知道我扣住了他哪根神经,又或是触动了掩埋在眼底的汹涌。
金钟仁:还好我没伤害到你。
他没理会我即将喷薄的怒气,眼眸中微微摇晃的光影伴随着他扬起的嘴角驱散了周围所有的阴霾。
我抓紧他的衣领,忍不住变换了脸色。
赖山海:你说这话的时候不感觉恶心吗?对另一个人加注无用的愧疚。我不强迫你对她有任何一丝感情,但你的作风实在让我作呕。
金钟仁埋下头低笑,耸动的肩膀像是森林里溺水的小动物。
金钟仁:谁是真正完美的。我努力包容的怪脾气,而你对我乞求救赎的行为永远视而不见。
金钟仁:你出现在我生命里就好比上帝将我交给了死亡。
他的脸曝露在从窗口投射进来的那一米阳光里,眉梢间带着一股奇异的释然。
我瞧见从他瞳仁弥散开的灰色,铺天盖地的袭卷而来。
金钟仁:时候不早了,你要再不动手我就要消失了。
赖山海:金钟仁。
金钟仁:嗯?
我蓦地站起身,周身带动的气流使在光束下浮沉的金色颗粒大片大片的涌动。
金钟仁的瞳孔在犹如浪涛般的空气中逐渐溃散,那点针孔大的光点忽闪忽灭。
我闭上眼,用力的吸了一口气。
赖山海:不见。
在此之前,我想过很多种杀死他的方式。
很多很多种,只要我能想到的,都想往他身上试试。
但就在那一刻,在他将那根手指挪开,将那部打上110的手机扔至我视线内的那一刻。
这或许算不上是什么触动我的理由。
然而那个一直压抑在某个角落的灵魂,却因为这个举动放下了最后那一丝执念。
原来她要的只不过是他在最后关头的一个罢休而已。
——————
金所炫带了很多人守在东郊仓库外。她警惕的隐匿身形,看着那辆吉普车驶进了一片幽暗之中。
心跳不可抑制的漏了一拍。
那种感觉像是原本好好的指南针忽然坏掉了,而已经走在半坡上的她陡然失去了方向。
眼前是影影绰绰层层叠叠的绿叶,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的将她网住。
金所炫:金钟仁!
她忽然尖叫了声,眼中蓄满了泪水不管不顾的冲进了密林中,咬着牙推开了生锈的铁门。
终于是见到了被绑在椅子上低垂着脑袋的金钟仁,像是夜晚挂在枝头上盛开的昙花。
金所炫:钟仁!
她飞奔到他身边,宛若一只翩跹的蝴蝶。
金所炫:钟仁你怎么样?没关系的,我这就帮你解开。
金所炫:我带了很多很多的人,一定能把你救出去的。
她喋喋不休的说着,解开绳子后想要拉他起来。
却不想金钟仁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肤色惨白面容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
但只有金所炫知道。手下的触感冰凉,青色的血管像是荒废的油柏路,没有血液在流通。
他没有呼吸,胸腹像是沉寂的火山,再也没有灼热的气息从他口中呼出。
金所炫:钟仁……
眼前光景一晃,反应过来时她正拿着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浑身是血,此刻被她握着深深的捅进了他的咽喉里。
金所炫:不要……不要伤害他。
金所炫一边流着泪一边努力的抬起手腕,只是还没等她将匕首拔出来,一群人就撞开了大门,端着枪指着神情绝望的金所炫。
“放下武器!举起手!”
金所炫下意识的扔掉了手中的匕首,手腕立马被向她涌来的警察用手铐铐住了。
金所炫:你们做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蹲在金钟仁身边的医生皱着眉沉默的向警员们摇了摇,意思不明而喻。
“带回去!”
金所炫:放开我!我没犯错!
“钟仁!”
有人挤开了重重人群窜到了尸体旁,当看到躺在血泊里了无生息的金钟仁时双眼一下子通红。
赖山海:不……不!他不是金钟仁,金钟仁还好好的……他不是我的钟仁……
一旁的警察有些不忍,递着她一片纸巾干巴巴的说道。
“节哀顺变。”
赖山海: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事到如今谈什么节哀顺变!他死了!凶手就是这个心理扭曲的女人!
她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猛的站在了神色恍惚的金所炫身前。
赖山海:金所炫,我说过我会解除婚约我会成全你们,可你为什么还要害他!
赖山海:你就是个变态!喜欢自己的亲哥哥不够,害怕事情败露不惜害死金家上下所有人。
赖山海:他到底哪点欠你了!
啪的一声,金所炫被打偏了头,掩在长发下的眸子里没有一点光。
她神色呆滞,呐呐的张了张口,猛然反应了过来。
金所炫:我没有!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设了这个局……是你杀死了他!
金所炫:你这个魔鬼!你不得好死!
她像是没想到她会倒打一耙,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咬牙切齿的金所炫。
赖山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明明一直纠缠的是你!对一个有未婚妻还是你哥哥的男人死缠烂打,你到底有没有点羞耻心啊!
好似被她恶狠狠的目光伤到了,她痛心疾手的抬手扇在她另一边脸上。
赖山海:请一定要严惩凶手。
赖山海看着金所炫的目光里透着不仁。
赖山海:一定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
我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边伯贤。
他还活着,脖颈上系着一段白色的绸带,脸色苍白的朝着我笑。
仿若天空上堆积的云朵,一下子溃散的不成样。
边伯贤:我还活着。
他说
边伯贤:我不会伤害你。
我始终没有靠近他半步,神色也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看有缺陷又无比令人厌烦的玩具一样看着他。
赖山海:无所谓,到如今我们早已没了瓜葛。
边伯贤:是因为你就要走了吗。
他走近我,语气淡漠忍耐。
边伯贤:我承认我是个小气虚伪的男人,被你闯进我的生命不留点什么话我会很不甘心。
他摸出一串小巧精致的铃铛,挂在我手腕上时叮当作响。
边伯贤:我爱你。
——【夏蝉】完结篇上·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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