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先胜象幽灵一样缓缓飘进会议室,几乎没有任何声响,象传说中的轻功大侠。方子和其他两个被选中的人,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纪主任好”,方子他们拘谨地打着招呼。纪先胜点了一下头,随即从鼻腔里“嗯”了一声,脸上勉强堆了一下笑,但面部表情瞬间又绷得紧紧的,一双眼睛像蛇一样盯着方子和其他两个人,宛如在寻思如何吞噬眼前的猎物,方子内心一阵恐惧。
纪先胜一米六左右的身材,体型消瘦,略微驼背,象木工雕刻出的人偶,面无表情,威严而呆板。也许是经常熬夜加班的缘故,说话时的口气显得有气无力,但透着自负和坚决。“啊!不错,不错。经过遴选,抽调你们这三个人来县委办工作,这是县委的决定,也是办公室工作的需要,请你们珍惜机会”。方子听的有些费劲,他大部分的声音好像都是从那一大团肉鼻子里哼出来的,语气傲慢而混沌,脸庞消瘦尖刻,只有一个硕大的鼻子占据一张脸的二分之一,有泰山压齐鲁的感觉,乍一看象是个外国人,以至让方子一度认为他是个混血儿。
此刻,方子无论听到的是他哼出来的还是说出来的,都前恭后曲地点着头,一米八六的瘦长个子,一会绷直,一会弯曲,仿佛纪大侠不用功力,只用大扁鼻子里的呼出的洋洋气息,就可以让方子像一张纸人似的来回折叠。大约一个小时的谈话,方子彻底被纪先胜怪异举止和严肃口吻所震慑。
县委办公室是为县委书记、县委副书记和县委常委们服务的部门,被称为县委各项工作运行的中枢,在县四套班子办公室里算是老大,政府办公室是为县长们搞服务的部门,至于县人大和政协办公室的工作平时不忙,工作量也不大,当然提拔干部时就不显得重要了,对那些想进步的年轻干部就没有那么多吸引力了,所以县直部门和各乡镇的年轻人,都想进县委办和县政府办进行历练。
县委办公室又分好多科室,比如文字综合科、信息科、调研室、保密局、督查室、机要科等等。方子能进入县委的中枢神经,确实幸运。但是县委办公室的工作非常忙碌,从早晨一开始,每个人都就像加满油的机器,在不停的运转。因为方子在初期的选拔中文章写得不错,直接被分到综合文字科室,简称综合科,就是给县委书记和副书记们写讲话,写汇报,这是神经中枢中的中枢。其他两个人,一个男孩叫杨嘉民,有个亲戚在市委工作,他本人是从宗教局选出来,由于打字比较快,被分到打印室。一个女孩叫苏艳艳,从县计生局选来,他父亲是计生局长,打扮时尚、面容姣好,被分到秘书科。宣布完分工后,杨嘉民和苏艳艳狠狠地看了方子一眼,然后气哼哼的去各自科室报道了。
方子进入综合科,真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既兴奋,又陌生。他被科长胡勰引进办公大楼二层最东面的一间房子,房间内有六张桌子,没两张拼成一组,分坐两边的人对面办公。方子被引到最东面的一张桌子上,对面是科长胡勰的座位。他向正在低头忙碌的同事介绍了一下方子。大家都抬头冲他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随即又埋头仍旧忙碌着。
胡勰指了一下桌子说,“这就是你的位置,和我对面,有什么不懂得事情及时和我沟通。”然后挑了一些文件扔到方子面前说,“这两天把近期县委出台的文件先熟悉一下,要尽快进入角色,不能当闲人,要尽快独当一面。不能把自己当成刚出生的孩子一样,这里工作繁忙,要尽快上手。”胡勰说话时面无表情,好像方子的到来抢了他的买卖似的。
方子其实一直怀疑自己的能力,本身是学化学出身的,对文字他没有半点灵性。在商务局时,他其实没有弄过几份材料,大部分的年终总结和局长的述职报告,都是小陈弄得,说的好听点,他只是小陈的一个小跟班,最多的时候也是打打下手。
方子打开文件一件一件读起来,越读心里压力越大,这些红头文件他从未接触过,什么民营经济发展,干部作风建设等等。他刚上班那会,老局长每次见他都嘱咐,业务之余要看看报纸,尽可能的抄抄报纸,提高自己写作能力。可惜在商务局的两年,单身的他白天睡到自然醒,每次醒来时,老局长已经在院子里打扫好卫生。晚上和几个狐朋狗友一边喝酒一边侃大山,甚至秉烛夜游,一直玩到深夜放休。
此时看着印有县委文件的大红头,方子的脑袋越来越大。“这条路走错了,走错了”,他心里这么想着,开始有了恐惧。他后悔来这里了,他感觉自己写不了任何东西。德不配位,他记得好像在那里看到过这个词,他认为自己就是德不配位,是个滥竽充数的蠢材。陌生,恐惧,无能,丢人,这些词汇充斥着他的脑袋,让他没有了半点自信。
更难受的是每天都要加班熬夜,可在商务局时,他连基本的作息都做不到的,别说按时上下班了。那时他自命不凡,总认为自己不是池中之物,即便每天混日子,他也坚信自己会潜龙升天。现在看来,自己就是一个凡夫俗子,还他妈的潜龙升天,真是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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