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根儿里坏透

自从跟着郑书记搞服务以来，方子勤勤恳恳，来不得半点轻心，真是如履薄冰。郑书记分管的组织部、共青团、妇联、工会、工商联等党群部门领导，都对方子给予了极高评价，反应极好。对此郑之江很是欣慰，总算自己没看错人。小伙子一表人才，诚实肯干，也很有才华。

当然，官场中人都很精明，作为领导身边的人，也得拍好马舔好屁，否则那天给你扙句赖话，就有你受的。县妇联主席就曾拉住方子，偷偷说道：“小方，没成家的吧，有对象没”，方子哑然。也难怪，方子在县委办好几年了，平时低调，又不善交际，也没有跟着领导出入过大场合，显然很多人并不认识他，包括这个妇联主席。方子笑了笑说道：“大姐，俺都是儿子他爹了，早几年你干啥去了，哈哈哈”。

“啊，真的吗，唉，俺们妇联有个女孩，条件很好，人家托我打听一下，看你有对象不，这下可好，该给你儿子介绍对象了”，妇联主席不无遗憾地说道。

“行，这事儿就托付给大姐你了，要找个条件好的啊”，方子哈哈哈笑道。

尽管如此，还是有好几个人问过方子是不是有对象，害的方子总给人家解释半天。但是接下来的事，可让方子恨透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组织部主管干部的副部长未良鑫。未良鑫四十来岁，身材消瘦，刀条脸，小眼睛溜着贼光，和人当面说话时面带微笑，令人如沐春风一般，背地里拿人开涮绝不含糊。此人官声历来不佳，不知是如何拿到管理干部命脉这把金钥匙的。

据传此人很会投机，靠着溜须拍马，在官场游刃有余，终得王雨泽书记赏识而就任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在研究干部提名时，给他意思过的就上部务会，没有意思过的统统出局，什么选贤任能的干部原则，此人脑袋里就没有这根弦。

另外此人还很会拦权，原来由人事局掌控的股级干部任命权，被他硬拉到组织部这边，并且以县委名义发文，今后股级干部的任命也要经过组织部考察，不是正股级干部的没有资格提名副科。这他妈的算那回事啊，一个小小的股级干部，还要经过组织考察，太荒唐了，但是人家未良鑫就这么做了。

跟着副书记的方子，品学兼优，谦虚谨慎，与郑书记分管的各部门一把手也很处得来，招人喜欢那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有一天，县工业局的局长找到郑之江书记那里，开口要把方子调到他那里当副局长。郑书记考虑再三，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并把方子喊到办公室来，当着这个局长的面征求方子的意见。副局长虽然是副科级，对方子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在办公室熬的精疲力尽，谁不想早点出去弄个一官半职啊。方子未假思索，满口答应。看到这个情况，郑之江书记就给未良鑫打电话，嘱咐他下次研究干部时考虑一下方子。

未良鑫在电话里满口答应，可是事后，他找到郑之江书记，告知由于县委办当年没有上报手续，方子的股级没能确定，所以提副科的事情还得往后放一放。方子知道此事后，很是愤怒，感情这几年挂着科长名义，当牛做马死去活来都是白干。

怒不可遏的方子立马找到颜志高询问情况，颜志高也很骇然，毕竟提名方子为股级干部时，还是纪先胜任常务的时候，他马上打电话向县一中的纪先胜了解情况。

纪先胜在电话里发誓赌咒，保证当年确定把方子手续向组织部呈过去的，并且是交给了干部一科科长栗璞。纪校长说的有板有眼，颜志高也不再多问，他回过头来说道：“小方，这件事追究起来没有意义，还是抓紧弥补一下吧，我马上召集办公室党组会，研究此事”，方子无奈，只好说了声“谢谢”后，离开了颜志高办公室。

郑之江书记也很骇然，毕竟是自己担任组织部长时候的事情，详细追究起来，如果真有问题，自己也难道干系。于是他打电话给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范崇福，要他下次调整干部时，务必提名方子。

后来，方子在一个酒场上偶遇干部科长栗璞，顺便偷偷问起此事，喝了酒的栗璞装疯卖傻，搪塞着方子。方子就知道，问题一定出在组织部，不是县委办。

就像当年美国的水门事件一样，好多年之后真相大白。原来，当时的县委办综合二科科长，也就是县委书记的专职生活秘书甄浩鑫，和未良鑫是亲戚。当年，未良鑫只把县委办呈报的甄浩鑫的股级手续理顺了，而为了压制和甄浩鑫同时期的干部们，他却昧着良心把这批干部的股级申报手续都压了下来，不上部务会研究，以便为甄浩鑫的快速进步减少竞争对象，真可谓用心良苦，害人不浅。

县工业局长要人的事不了了之，然而这事儿给方子的刺激很深，每每想起，就像一根针仍然扎在他心口一样。但是发生了这件事，方子才知道自己的科长是有名无实，如果没有这件事，方子的科长还不知道虚拖到何年何月呢。爱读历史的方子，读到的都是历史的光鲜，没有品读历史的黑暗。在他的心里，现在的世道，根本不可能存在像书里说的那种坏人，所以他内心坦荡纯洁，与人为善，心不设防。

人就是这样，坏人往往使坏，好人往往忍让，于是坏人就越来越坏，到处使坏。好人步步忍让，越让越弱，到处示弱。坏人使坏习惯了，也就不觉得自己干的是坏事了，好人忍让惯了，也就觉得不难受了。就像未良鑫这种人，能在机关里胡作非为，笑里藏刀，干尽昧良心的事，估计夜里连个噩梦都不会做。像方子这种人，忍气吞声，逆来顺受，恐怕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机关生态就是这样，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在郑之江的过问下，在范崇福和颜志高的关心下，方子的正股级手续终于理顺，他这个综合科长名至实归了，但是想提拔副科，还需至少一年之后。因为未良鑫提议县委下发的文件明确规定，“副股满两年才能提正股，正股满两年才能提副科，表现优秀的可优先提拔”。接下来的这一年，方子还是加班熬夜当牛做马，老老实实在他专属的方格田里辛勤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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