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提醒的语气,是威胁的口吻。
刘汉东很光棍的回答:“我现在交通职业技术学院大门口,你不是要卸我的腿么,赶紧来,我等你。”
对方也不含糊:“行,你等着,马上到。”
挂了电话,几个学生问:“东哥,谁要过来?”
刘汉东道:“不知道,说要卸我一条腿,我让他们放马过来了,有家伙么借使使。”
学生道:“别的没有,就家伙多,东哥等着啊,我回去拿。”说吧一人飞奔而去,五分钟后从学校里出来,手里拎着一根空心铝合金棒球棍,刘汉东接在手里挥舞了两下,感觉很趁手。
街对面黑车司机们看他抄家伙,顿时紧张起来,红脸膛摸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
刘汉东分析了一下,自己这个新手机号知道的不多,除了家里人就是马凌了,除此之外只有青石高科行政部有自己号码,八成是夏白石找人来报复自己。
半小时后,十余辆蓝绿相间的捷达出租车从北面开了过来,都是空驶状态,没拉人,齐刷刷在学校门口停下,车门一起打开,穿白衬衣打黑领带的司机们下了车,手里都拎着家伙,为首一人二十来岁,大男人留着马尾辫,一根镀锌钢管抗在肩上,满脸的桀骜。
刘汉东很纳闷,这不科学啊,青石高科混这么惨?雇佣一帮的哥来揍自己。
他没动,红脸膛等一帮黑车司机先下来了,手里也拎着链子锁、木棍、砖头等家伙,双方剑拔弩张,开始互相叫骂。
刘汉东忽然明白过来,这是的哥和黑车之间的战斗,与自己没关系,为免殃及,他准备发动汽车离开,忽然手机响了,再看那个抗镀锌钢管的马尾辫司机,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靠,还是来找自己的啊。
刘汉东接了电话:“喂。”
“你个逼养的行啊,找了一帮黑的来帮手,你给我出来!”对方厉声喝道。
再看马尾辫,也是对着手机声色俱厉,就是他了。
刘汉东挂了电话,提着棒球棍打开车门,左脚还没落地呢,那边已经开干了。
两帮司机打在了一起,砖来棍往十分热闹,刘汉东拎着棒球棍有些郁闷,他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马尾辫的哥和红脸膛对战,他出手相当凶猛,钢管挥舞如风,打得红脸膛节节败退,脚下一个踉跄栽倒了,的哥高高举起钢管正要砸下,刘汉东喊了一声:“傻逼,哥在这儿。”
的哥弃了红脸膛,用钢管指着他:“你就是刘汉东?”
“哥就是,放马过来。”刘汉东拿着棒球棍在背上挠着痒痒,一脸的不在乎,刀光剑影在他跟前形同儿戏。
的哥倒拖着钢管杀过来,一米三长的钢管在水泥地上拖出一串火花,气势相当惊人。
刘汉东将烟蒂一丢,举起棒球棍开始助跑,正面迎敌。
两个猛人撞到了一起,转瞬之间钢管和铝合金棒球棍就交接了十余次,砰砰啪啪如同暴风骤雨,谁也没有后退,两人都暗自惊诧,对方的力道真足。
的哥觉得握钢管的右手虎口震裂了,换了一只手握持。
刘汉东两手握棍,发麻的右手舒展了一下手指。
战斗还在继续,两帮人在大街上缠斗,的哥这边来的人多,将黑车司机们尽数放倒,拳打脚踢还不过瘾,拿着铁棍猛砸那些比亚迪和奇瑞,一时间满街都是凄厉的汽车警报声。
忽然一阵轰鸣声传来,众人一起回头,原来是火雷带人杀到了,交通职业技术学院里也冲出来一票手拿棍棒的学生,形势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逆转,的哥们处于劣势,好汉不吃眼前亏,马尾辫的哥将手指伸进嘴里打了个尖利的唿哨,的哥们纷纷上车,一溜烟的跑了。
火雷驾着摩托车过来:“东哥,没事吧。”身后一票猛人,都是皮夹克墨镜打扮,开着公路赛和哈雷,轰着油门杀气腾腾。
“毛都没伤到一根。”刘汉东将棒球棍抛给一个学生,向红脸膛走过去。
红脸膛也闹不明白状况,他们这帮外地籍开黑车的,和本市出租车司机因为抢生意,隔三差五就要干一架,不过今天这场架有些蹊跷,本来以为那帮的哥是开富康这小子喊来的,没想到他们也是对头,见面就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按理说这个开富康的应该是自己人。
“朋友,怎么称呼,刚才要不是你,我这脑壳就开瓢了。”红脸膛主动示好,掏出烟递过来。
“我叫刘汉东,新来的,多关照。”刘汉东接了烟。
“我叫阚万林,这些都是我的老乡。”红脸膛摸出打火机帮刘汉东点燃,又朝火雷等人努努嘴,“你朋友?”
“嗯,朋友。”刘汉东吸了口烟,冲火雷摆摆手:“没事,谢了。”
“东哥有事招呼一声。”火雷一拧油门,带着暴走党徒们绝尘而去。
黑车司机们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停在路边的汽车损失很重,车玻璃被砸烂了好几块,车身凹凸不平,起码耽误两三天的生意。
“那人什么来头?”刘汉东问。
阚万林瞪起眼睛:“那是淮江出租的马伟,你没听说过?那就奇了,他可是冲你来的。”
刘汉东恍然大悟,上次他去淮江出租应聘司机,登记过手机号码,后来又在公交公司打了卞旭强,想必是他哥卞旭刚动用了本公司的混混来报复自己。
又是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这回来的都是嘉陵、钱江、力帆等国产摩托车,驾驶者都是附近跑生意的摩的佬,他们是阚万林喊来的援兵。
“老阚,咋样了,没来晚吧?”摩的佬叼着烟卷问道。
“都打完半小时了。”阚万林没好气道。
刘汉东道:“听口音你们是江北的?”
“南泰的,你哪儿的?”
“我市区的。”
“老乡啊,走,喝酒去。”阚万林倒是个豪爽之人。
“我请。”刘汉东也不含糊。
众人上车,在刘汉东的带领下来到铁渣街屠记狗肉馆,已经是下午两点,店里没什么客人,小月弯腰打扫卫生,山炮正从三轮车上往下搬面粉和啤酒,孙家俩小弟拿着刀子剥狗皮呢,汤锅里狰狞的狗头若隐若现,狗肉馆门前的地上一片狼藉。
刘汉东下车喊道:“山炮,来两箱啤酒,今天我请客。”
山炮赶紧过来招呼,见阚万林从车上下来,一拍巴掌道:“万林,是你啊。”
阚万林大喜过望:“山炮,有日子没见了,我记得上回见还是在浦东。”
山炮说:“回头聊,里边请,都是自己兄弟,千万别客气。”
黑车司机们陆续下车,走进狗肉馆各自找桌椅坐下,小月抱着一箱啤酒过来,慌得刘汉东箭步过去接着:“嫂子,你休息休息,我们自己来就行。”
阚万林道:“对,嫂子你歇着,俺们不喝啤茶,整白的,那谁,去对面小铺买四瓶白酒去。”
山炮抱着一筐狗肉进来,道:“买什么买,我这儿啥没有,小月,拿白的,别拿柜上的,拿后院的真酒。”
刘汉东笑道:“你柜上还有假酒啊?”
山炮小声说:“这年头啥没有假的,别说白酒有假的,啤酒都有假的,哎,这些给你们喝的可都是真货。”
这一通豪饮,喝的是昏天黑地,桌旁丢了十几个空白酒瓶,啤酒更是干光了四箱,黑车司机们酩酊大醉,有人跌跌撞撞出了门,在大马路上就解开裤子撒尿,有人扶着墙呕吐,有人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什么,更有人早溜到桌子底下打起了呼噜。
喝多了酒,阚万林一张红脸更红了,赛过动物园的猴屁股,他拉着刘汉东的手兄弟长兄弟短的唠叨着,山炮一直在忙乎,只陪了几杯酒,没喝多,过来劝道:“怎么样兄弟,没高吧?要不搁我这儿休息休息?”
刘汉东也喝的面红耳赤,他一个人干下去一斤半白酒,外加六瓶啤酒,不过神智还算清楚,摸出钱包说:“山炮,算算账。”
阚万林一把将刘汉东的钱包打落在地,瞪眼道:“兄弟,看不起我!说过了,这账我结!”
刘汉东说:“不是说好了我结的么?”
山炮说:“你俩都歇着吧,今天我请。”
阚万林道:“别!谁也别和我争,要不然我掏刀子和谁玩命。”从兜里摸出一叠橡皮筋扎着的钞票来,一五一十的数着,数着,就趴在了桌上,鼾声如雷。
山炮将这些钞票塞回了阚万林的口袋,微笑着冲刘汉东摆摆手:“这货脾气不好,人很仗义。”
刘汉东说:“今天这个事儿因我而起,还是我来付账吧。”
山炮道:“你拉倒吧,都是自己弟兄,客气什么劲儿,万林这帮伙计,以后少不得来照顾我的生意,权当拉个客户了。”
刘汉东一听这话,也就作罢了,起身帮山炮收拾残局。
不大工夫忙完了,山炮兴致勃勃道:“喝点酒下午正好眯一觉,走,上梅姐那儿洗个头,敲敲背,醒醒酒。”
趴在桌上鼾声阵阵的阚万林忽然爬了起来,一抹嘴上的涎水道:“哪儿洗头敲背?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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