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午后,润玉睁开眼睛醒来,一身未散的酒气,才转了一下头,便瞧见了单手撑着额头,在他床榻边上闭着眼睛睡着了的辰星。
先前的记忆纷涌而至,他想起她今日笑语嫣然地唤他“阿玉”,他想起她坐在他对面亲手喂他吃食,他想起她的笑颜晶莹璀璨……他想起,她一边落着泪,一边却对他笑着说,他哪里都是好看的……
他侧着头躺在榻上,定定地看着她睡着时的眉眼,一寸寸,一点点,像是要将眼睛所见的一切丝毫不漏地篆刻在心头一般。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握着,柔软而温暖。
他的手指才动了几下,她握着他的手便抖了一下,眼睫颤动,朦胧地醒了过来。
辰星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润玉的看着她的眼光,如星辰皎月,温柔而静谧,慢慢地凝起笑意,引得她的心不安分地跳动起来。
“阿玉,你醒了?”她连忙起身,一边伸手探他的额头一边轻声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润玉笑了一声坐起身,摇了摇头:“润玉无事,睡得很好。”
他的嗓音略有些沙哑,引得辰星皱了皱眉头,放开握着他的手扶着他坐起来:
“你再歇会儿,我去给你准备醒酒汤,等你喝了再沐浴洗漱一番,当能舒服上不少。”
他点点头:“好。”
等她的身影从殿门口消失,靠坐在床榻上的润玉抬手抚了抚衣料之下心口之上的那片伤疤所在之处,静默许久,最后,轻轻地勾了勾唇角。
辰星端着醒酒汤重新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瞧见那个人乖乖地仍倚靠在床榻上,眼睛含笑地朝她看过来,只是与往日不同,鬓发微乱,衣襟微敞,一贯严谨整洁的白衣仙人,此时此刻的模样却让她脸色蓦地一红,手上一抖,差点儿摔了托着的醒酒汤。
润玉在床榻上坐着不动,看着她从敞开的殿门透出的光芒之中朝他走过来,一步一步,踏碎了他原本许是该继续千万年的孤寂清冷,带来一室明媚暖融的春晖。
辰星垂着眼走过去,无声地吐了好几口气才敢抬眼看他。走到床榻边上,她将托盘放在床榻边上,自己又坐回了先前搬来坐着小憩的圆凳上,端起托盘上的碗,吹了一吹。
碗中那应该是醒酒汤的液体泛着黑褐色,并不清亮,不用靠近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苦味。
这可不是醒酒汤应该有的味道。
辰星抬眼看他看了一眼汤碗,主动开口为他解惑:“我就是特意弄苦的,让你下回再这样不自量力不知节制,又是辣又是酒的,也不怕伤身。给你喝些苦药汁子,看你能不能长个记性。”
润玉听了反而笑了出来,毫不犹豫地从她手里端过这一碗特制的醒酒汤,面不改色地仰头一饮而尽,在辰星的目瞪口呆之中仍带着温润而明亮的笑意。
“你……”
辰星抿了抿唇,收回汤碗,什么也没说。
“辰星?”
“……我怕你骤然吃了许多辛辣,还喝了这样多的酒,会有不适,所以这醒酒汤里加了些养胃调理的药材,时间紧,改不得滋味。”
他看她垂着眉眼盯着他喝空了的汤碗却不抬头看他,听到她轻声的解释,眼底唇角的笑意越发深刻,似要溢出来一般:“润玉并不觉得苦,反倒觉得,味道很是不错。”
“……”
他的声音带着微哑,低沉地在她耳边响起,她只觉得心快要跳出来了一样,脸上也有些发热,连忙端着托盘站起身:“你赶快沐浴洗漱吧,不然身上黏黏腻腻的还有酒气,怕不舒服得很。”这话说完,便急急转身离开。
润玉笑了笑从床榻上起身,掀开被子的时候瞧见有一方锦帕掉落出来,他伸手拿起,恍惚想起先前朦胧之间,她用湿凉的帕子替他擦拭汗水……
他小心地将这方锦帕折好,脸上笑意淡去之后,闭了闭眼,做了决定。他睁开眼,指尖抚过帕子上的莲花纹样。
……等……之后……
这时候到了厨房放下托盘,又平息了好一会儿,便开始着手熬煮清粥的辰星并没有想到,玉衡殿里的润玉,这时候有了什么样的打算,自然也不知道,这个打算于她又有怎样复杂的牵扯和关联。
天色暗沉下来的时候,润玉说她白日没有好生歇息,前一晚还跑了凡间,故而没有让她与自己一道去值夜,只在辰星的坚持下,带走了本想留给辰星作伴的魇兽,离开璇玑宫去了布星台。
辰星一人独自呆在璇玑宫,既无事可做,也没有睡意。想了想,离开了璇玑宫往栖梧宫而去,打算去看看锦觅。
还没到栖梧宫门口,便瞧见高高兴兴地从里面奔出来的月下仙人,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辰星到了栖梧宫门口说明来意,被飞絮带去找锦觅的时候,锦觅刚从书房回自己房间,不断地念着什么,手里掐诀,练习法术。
辰星笑了笑,看来那火神还真算是有两下子,居然能治得住锦觅让她静下性子学法术。
“呦,看来这些日子的确是有些长进啊,这么晚了,还在练习呢?”
“阿姐!”锦觅听见声音,抬头瞧见辰星,高兴地叫了一声连忙凑过来:“阿姐,你怎么来啦?”
“来瞧瞧你难得一见的用功的样子。”辰星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
锦觅皱起眉委屈:“阿姐,你不知道,凤凰他欺负我!不练好幻形术都不让我睡觉!”
辰星眉眼带笑,丝毫没有替她出头的意思:“当初是谁巴巴地要当人家书童,让人家教自己修习灵力的?”
锦觅气弱:“可是,可是……”
“锦觅。”辰星的声音突然严肃了几分,她直直地看着锦觅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阿姐从前就告诉过你,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既然是你自己决心这样做的,就得承担这样做的后果,不能怨旁人。”
锦觅低下头:“我知道了,阿姐。”
辰星又摸了摸锦觅的头,知道有些事有些话还不是如今懵懂的锦觅能理解得了的,但是若是能让她将这些道理先行牢记于心,也不错。
她错开眼瞧了瞧锦觅的房间,却看到锦觅床头零散了几本书册,她走近过去,最上面一本书册的封面上“天香秘图”几个大字映入眼帘。辰星有些好奇,伸手过去拿起书册翻开一看,脸上刷得红成一片,“啪”得一声把书册合上,转身拎着书册对锦觅问道:“锦觅!这是谁给你的?”
锦觅看了看辰星手里的天香秘图,有些奇怪辰星脸色为何有些不大好,但还是先实话实说:“狐狸仙啊!他说这是他珍藏的孤本……”说着说着就见辰星脸色发黑,锦觅闭上了嘴,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月下仙人!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有时候还挺靠谱的?
辰星喘着气,捏着书册的手攥得很紧,咬着牙对锦觅道:“这个不许你再看了!还有,以后狐狸仙再给你这种东西,你不许要!明白么!”
锦觅虽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几本画册让辰星脸色变得这样难看,也很想辩驳一下这是狐狸仙让她拿给她朋友,也就是托她去请教的穗禾公主学习用的,但是看着辰星难得一见的这个样子,还是没有底气地把话憋了回去,点头说自己知道了,也同时没敢告诉辰星,狐狸仙之前还送了她一套这个情爱书册天香秘图,只是听说比不上这套珍藏版……
辰星看着懵懂不知事的锦觅,着实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这件事。
四千年长居水镜,见过的男性只有一个老胡,对世上男女之事她是全无半点概念的,更何况还有个陨丹在……
辰星叹了口气,把几本书册都收了起来,才对锦觅道:“这些书阿姐便先拿走了,明日寻个时间帮你还给狐狸仙,你不用再管了,也别再想着了,知道么?”
“哦,好。”
“……你好好用功,阿姐先走了。”
“哦,好。”
辰星来了栖梧宫没多长时间,又匆匆离开了。
她回到璇玑宫自己的房间,将收着的几本天香秘图取了出来随手丢在桌上,也不管它们敞开了几页,吐出一口浊气,在桌边坐下用手捏着自己的眉心。
她如今与锦觅见面的时候,锦觅提到狐狸仙的时候很多,说他有趣,说他的姻缘府热闹,说他们都喜欢看折子戏……锦觅跟月下仙人的关系已经很是亲近了,到了这会儿辰星再让锦觅与月下仙人保持距离免得被教坏已经迟了,锦觅也不会高兴无缘无故丢了个有趣的朋友,这也是她方才在栖梧宫什么都没有跟锦觅多说的原因。很多事,锦觅还不能理解,不能体会,她说了也是没用的。
只是……事到如今,她该怎么让月下仙人别再继续祸害她妹妹?至少,在锦觅情窍开了之前,这些东西不能胡乱理解……
许是前一晚没有歇好,白日里忙忙碌碌又喜又悲,着实疲惫,她想着想着,撑着脑袋迷糊了过去。
这一睡,竟不小心直睡到了第二日清晨。
直到清早下值回来不见她的润玉,从她没有关上的房门外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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