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星抱着才制好的药枕回来的时候,彦佑已经不在殿内。
玉衡殿内没有掌灯,只隐隐的星光夜色透过门窗,将殿内的一切映得隐隐约约。她却在踏进来的那一刻一眼便看清窗边桌前安坐的那人。他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空无一物的桌面,低垂着眼睑,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玉?”她轻声唤他,快步走到桌边,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他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轻轻一笑:“星儿。”
她将药枕放到一边,轻轻拉住他的手臂:“在想什么?”
他沉默片刻,神色动了几动,眼里覆过暗沉的潮水,满是悲怆。辰星心头一紧,伸手抚过他的脸颊让略避开她目光的他面对着自己:“阿玉?”
无声半晌,他闭了闭眼轻叹了口气:“在凡间……润玉曾提过,想带星儿……见一个长辈……”
已从邝露和彦佑口中知道这些日子情形的辰星自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鼻尖酸了一酸,微微笑着握紧他的手臂:“那……我们这便过去,拜见娘亲吧。”
他猛地睁开眼看她,有什么在眼中剧烈抖动着。
她叹了口气:“只不知道……她可会喜欢我?”
润玉闭了闭眼,突然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在她耳畔轻叹:“自然……娘亲她……定会十分喜爱星儿……”
辰星扶着润玉进了七政殿,一路走到润玉亲手刻好的灵位前便放了手。看着他灵位前恭敬跪拜,每次起身抬手,每次垂腰叩首,做得极为认真,扯动伤势时额头上甚至渗出了冷汗。
她在他身旁跪下诚心拜祭,看着他脸色泛白额头渗出的汗珠滚落下来,却没有动作。
这个时候,她不会阻拦他。
等他拜完,轻轻拉过身旁的辰星的手:“娘亲,这便是孩儿的未婚妻子辰星。星儿聪慧温和,皎月春晖,是孩儿认定的携手之人。孩儿一直想……让娘亲见见她,我们……一家人……”
辰星听他说着说着隐隐有些哽咽,不由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泛红,回握住他的手掌,对着灵位朗声道:“辰星……冒昧,同阿玉一般,唤您一声娘亲。娘亲放心,辰星定竭尽全力,替您好生照顾阿玉,不弃不离。”
他握着她的手猛地收紧了一下,她看着他的侧脸,将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却一字未曾多言。
此时,被润玉妥善收在玉衡殿内一只玉盒之中的一根发簪,顶端暗沉的石头,沁出一抹极细的流光。
等辰星重新扶着润玉在寝殿床榻上躺下,已是月上中天。
扶着他躺好,她顺手用之前做的药枕替换了他的枕头,取了一方手帕出来,细细替他拭去汗水。
他仰躺在床榻上极为专注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抬手握住她攥着帕子的手掌:“星儿……谢谢你……”
辰星明白他的意思,轻笑了一下:“记得历劫之前回花界的时候,连翘偷偷告诉我……爹爹临秀姨带我和锦觅回花界住的那段日子,你常到花界拜见爹爹和临秀姨,也时常,带着不少祭品去花神冢拜见娘亲,这些……你从没跟我提起过。”她回握他的手,极为认真:“阿玉,先前我说,我的家人便是你的家人,如今,自然一样,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
他默了片刻,缓缓扬起浅笑:“……好。”
辰星笑了笑,俯身在他脸颊上落了个轻吻,低声叮嘱了“好生歇息”,便起身要走。
才转了身还没迈开步子,手腕就被握住,她回头看过去,见他正直直地看着她,却不说话。
她楞了一下,略想了想,左右彦佑君那边没有多急……
她重新在他床榻边上坐下,轻轻地倾身,趴伏在他身侧:“那……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他见她趴在自己身侧,极为注意地不去压到他,抿了抿唇,抬手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拉到自己身上,按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
辰星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却又不敢挣扎,最后只得乖乖地趴在了他胸口,仰起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星儿。”
“嗯?”
他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发丝,开口说话时问问颤动的胸口让她贴着的耳朵觉得一阵轻痒。
“星儿此番历劫……如何……这么快便回来了?”
辰星微不可查地一僵,而后状若不在意地道:“若要怪,大约要怪在火神身上了。”
“旭凤?”
“火神的桃花劫,想要落在锦觅身上,被我无意中挡了罢了。”
润玉手上一顿,眉头微微蹙起:“……穗禾?”
“嗯。那穗禾……想对锦觅下手的时候,被我挡了一下,一时大意,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说来有些丢人,这才如此轻松……完成历劫了。”
辰星以为解释到这儿就算完了,谁知润玉抱着她的手却突然一紧:“星儿在凡间是修道之人,穗禾当时不过凡身,如何能伤得了你?”
“……所以说,是一时大意……”
“星儿。”他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趴在他身上的辰星缩了一缩脖子,觉得有些心虚。
殿中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辰星先忍不住。她叹了口气,小声交代:
“好吧,我说实话……穗禾自然没有那个能耐,但是……天后也派了人。那人气息挺诡异的,用一支箭……”
说到这里,润玉猛地收紧手臂,一翻身将辰星压在床榻上,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眼里全是慌张:“可有被灭灵箭伤到?”
辰星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我好好的在你眼前,什么事都没有。”
他看着她,渐渐平静下来,将她抱在怀里,眼里的担忧却没有完全散去:“凡间刀剑伤不到你,你……”
辰星叹口气,任由他抱着自己,在他怀里蹭了蹭:“我说了你不许着急,你看到了,我如今安好无事,那些都过去了。”
“……嗯。”他仍皱着眉,听她这样讲,心中便有了猜测,手臂的力道不由得大了一点儿。
被他抱着的辰星自然也感觉到了,心中暗暗叹息,今日若不将事情说得清楚分明,怕是无法让他安心……
“那时候,那人想用灭灵箭伤锦觅,我全力击碎了那支灭灵箭,却……不慎被箭头划伤了一点儿。”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浑身一僵气息不稳,她赶忙接着说道:“但灭灵箭并未能噬灭我的元灵,反倒助我打破了真身上的禁锢,提前完成历劫了。”
“……禁锢?”
“嗯……”她伸手回抱住他,脸上微微一红:“说来……救我一命的,其实是阿玉你……”
润玉听了极为疑惑:“我?”
辰星简单地将自己此次在凡间才发现的真身的情况三言两语与润玉说了一遍。说到禁锢……她极快地抬头瞥了他一眼,又很快地缩回他怀里:“先前水莲花瓣的真身之中一直种着星辰珠的禁锢,只这禁锢在我出生那时完成后便一直沉睡下来。直到……直到前些时候被唤醒……这才能在这次被灭灵箭所伤之时尽数激发出来,替我挡了这一劫难。说来,这一遭却也算是好事,这禁锢一消失,我便发现自己能够修习灵力了,虽然服用灵药不知为何还是浪费了……”
润玉极仔细地听着,一字一句都不曾错过,听到这儿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先前在花界便听众位芳主说过,辰星自降生起便带着这独一份的机缘,与旁人不同。如今看来……当真……甚好……”
辰星见他总算放下心来,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的心才落地,便又听他问道:“星儿方才说……禁锢被唤醒?是何时之事?又是如何……”
辰星脸上有些发烫,咬着嘴唇没有出声。
“星儿?”见她不说话,他低头朝她看过去,伸手抬起她的脸,抵上她的额头:“星儿方才还说,与润玉有关?”
“……就……”她躲闪着他的眼睛,却还能感受到他专注的视线。明白这人不问清楚定不会罢休,只得紧闭了眼睛,硬着头皮把话说出来:“就是……我们……灵修……”
“……咳。”润玉被这意料之外的答案弄得愣了一下,而后同辰星一般脸色也有些泛红,略有些不自然地把她揽回怀中,将她发烫的脸颊按在自己心口。
过了一会儿,辰星听着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难怪……那时候星儿那样疲累……原来……是与禁锢有关……”
她将头又埋深了两分,没有应答。
“星儿。”他想了想,想要继续问:“那如今,你……”
“好了!”她出声打断他,因埋在他怀中,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不许再问了。已经很晚了,你该睡了。”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人乌黑的发顶,随了她的意没有再问,就这样松松地揽着她,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眼底滑过的无尽熊熊燃起的暗影和波涛。
灭灵箭……穗禾……天后……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的呼吸平稳缓和,已是熟睡过去,她才从他怀中小心地挪了出来,又在他床头燃了点儿安神香,这才起身离开床榻,一步步悄无声息地走出殿门。
该去寻彦佑了。
鞠婧淇:虽然其实我不怎么喜欢簌离。她也是身上带着婚约还在天界跟个才认识的人……哎不管怎么说,她付出代价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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