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方才说,荼姚死时,天帝在旁?”
听得辰星这样问,润玉察觉到几分异样,神色也肃了一肃:“星儿想到什么?”
辰星抿了抿嘴:“那尸解天蚕的子虫被我重新用药喂养过,还有从暮辞那儿得来的灭灵族人的鲜血。我用不少药材加持过,光是那血就能让宿主的身体一日日缓缓地被消磨损耗,而其余的药性……让宿主自发作后余日渐频繁地开始陷入梦魇幻象之中,回顾自己最坎坷无助,痛恨疯狂的时刻……”
说来,这点儿灵感还是从当初她制过的醉梦酒上来的……
“星儿方才说,她的尸解天蚕发作早了不少……”
“嗯。”辰星点点头:“所以,她声势浩大的寂灭之前应该已经受了一段时间这幻境梦魇折磨的痛苦了……可……”她仰起头看向润玉:“阿玉你猜猜,唯一的儿子旭凤不能进毗娑牢狱见她,剩下的,她此生最深的执着和痛恨,在谁身上?”
润玉身体一僵目光一闪:“父帝?!”
辰星神色渐深:“就算身处毗娑牢狱,就算失了多数修为,可那尸解天蚕和我下的药,却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伤及她性命,若不是旁人出手所害,就只能是她自己……不想活了,拼着最后一点儿能耐,自爆元灵。”
“……有旭凤在,父帝不会凭白对她下手,更何况……”若天帝动手,怎么会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徒惹人注意?
“所以是她自爆元灵。而那时……天帝在侧……”
润玉揽在她身上的手臂紧了一紧:“星儿有何猜测?”
辰星知道他此刻心中定十分复杂,叹了口气重新垂下头抱紧他:“不知天帝陛下这两年,身体可还康健?”感到抱着的润玉身体一僵,辰星心中的猜测更实了几分,又靠近了他两分,没有再说话。
窗外,夜色正浓。
常年鲜花盛放的花界,即便是夜晚,也是流光溢彩。
润玉的目光远远落在窗外的隐隐发光的鎏光藤上,不知在想什么。
尽管他算计了他的出生,算计了他的生母,将他当做棋子漠视了上万年,尽管这三年来两人之间更是隐隐有剑拔弩张之势……他都还是他的生父。
他对他,愤恨有之,厌恶有之,不平有之……
他时时刻刻想要将他从天帝的位置上拉扯下来,想要挣脱他强加的枷锁和桎梏,想要主宰自己的天命,却从未想过……要他死。
他们是父子,却也是对手,甚至是仇敌。
不知过了多久,从三年的昏睡中醒来,辰星身体有些虚,就这样抱着润玉,有些迷蒙起来。
润玉察觉到怀中人的变化,将方才那些复杂难言的思绪暂且放下,轻柔地将她从怀中托着放倒在床榻上。他侧躺在她身旁,看着她的侧脸,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一刻也不愿意松开。
他眼里暗潮涌起,汇聚成浓墨,不再顾忌地倾泻而出。
辰星重新仰躺在床榻上,略有些不适地动了一动,他极自然地凑了过去,将她揽进怀里,看着她贴在自己怀中蹭了蹭,呼吸又平缓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覆在她背后的手掌亮起,浓郁的水灵力从掌心溢出,没入她体内。
辰星猛地从睡梦中被这股温和的沁凉惊醒,正要挣扎却被他牢牢按住在怀里。
“阿玉!快放开我,停下!”
“乖,别动。”他没有丝毫顺着她的意思,仍旧紧紧地抱着她,向她渡灵力过去。
辰星挣不开他的手,也不敢贸然用法力抵挡怕一时不慎反容易伤了这时候抱着自己毫不设防的润玉,只得一动不动地趴在他怀里,嘴上急道:“阿玉,你听我说,我虽然如今吸纳灵力无碍,但那也是我自己修炼,你这样渡灵力给我太浪费了!我……”
辰星如今的身体状况已经能被探得,润玉自然不会再盲目。他一边向她渡灵力过来,一边也细细探着她身体元灵的情形。果然正如辰星所说,尽管他向她渡了这样多的灵力,可真正能被她吸收以做疗伤之用的,十不存一。虽然如此,但确认了自己的灵力于她并无害处,他便也没有收手。
许久过去,他停了灵力的渡化,低头看向怀里的辰星。她仰起头看他,眼眶和鼻尖都有些泛红。
“你傻么?我都说了浪费了你还渡。”
他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鬓发,没有说话。
辰星见他这样,抿了抿唇:“如今我既已醒了,待身子养好些,还是自己修炼要快些。这种事,你别再做了,浪费的那些灵力,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如今我体虚不便,你把这些灵力都留在自己身上巩固修为,才好护着我,不让我被人欺负了去。”
他的眼光厉了一下,很快平复回来。凑过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从今以后,润玉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见他避开渡灵力的话题,有些着急,却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劝这时候格外倔强的某人,心里焦急,嘴上就没顾上遮掩:“又不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你就非要用这么浪费的办法?傻不傻啊!”
“更好的法子?”他显然听到了重点,低头看她:“什么法子?”
辰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过好在还不多……能圆回来。她略有些不自然地顿了一下,脸色微微泛红:“……我是说,我自己修炼就好。星辰之力我自有方法,灵力却只懂个大概。阿玉若是想帮我,教我些修炼法门就好。”
润玉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略飘忽了一下的眼睛,默了半晌没有说话,在辰星颇为忐忑就要撑不住的时候放过了她,把她揽在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轻应了一声:“好。”
辰星暗暗松了口气,却不知抱着她的人已经眯着眼睛陷入沉思。
他只是一时未能想起,但……怕也不远了。
曾经,她就曾并无障碍也无浪费地受过他的灵力,后来,还用从他那里所得的灵力,复刻了回转重生的法阵在星石之上……
天光大亮之时,辰星是在润玉怀里朦胧醒过来的。
他一手撑着自己的头,一手轻轻揽在她腰上,就那样专注地看着她。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他极为专注的模样。
“……阿玉。”她轻唤了他一声,笑着侧过身靠进他怀里:“什么时候醒的?”
“……比星儿略早片刻。”
事实上,他一夜未曾合眼,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失而复得的她,不知不觉,天色便亮了起来。
她的睡颜,他反反复复看了整整三年,每一次看到都会心痛如同刀绞,执着而卑微地抱着那样缥缈的期待和希望,盼着下一刻她就会睁开眼睛看他。
昨晚,他看得仍是她的睡颜,可心境却与之前的三年大不相同。知道她会醒来,知道她已经无事,知道她仍会如她当初所说的那样陪伴他左右……他的心中是久未有过的安宁,却也藏着一丝隐隐的恐慌和惧怕。那被他强压下去的翻涌情绪,他不敢轻易露出,生怕吓到她。
他的星儿怕并不清楚,昨晚,他说他疯了,并不只是指他们提到的那个他想动用血灵子之术的时候。
快了……待他做好准备,待他……
他不能再放开她哪怕片刻,也绝不能再容忍任何人因为任何事伤害她,包括她自己。
想到她枕边逆鳞吊坠上,被强行扯断的鎏光藤,他的目光又沉了一沉。
这世上,已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她是他的救赎,也是他的心魔。
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一语不发,直到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阿玉……你是不是得回天界了?”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俯首凑过来吻在她眉心:“如今天界并不太平,更何况……星儿便留在花界等我,可好?”
辰星默了一下,点点头应承下来。
她虽不甚清楚,却也大概猜得出一些来。
这个时候,身体仍旧虚弱怕没多少自保之力的她,着实不合适上天界,成为他的软肋。更不用说,三年前水神爹爹一怒之下把洛湘府都给毁了……
大约……快要到关键时刻了。等他走了,详细问问水神爹爹好了……
“阿玉……对不起。我睡了好久,错过好多……”
听到她略有愧疚的话,他伸手捧起她的脸,却并不说话,只专注而缠绵地看着她,看得她脸上的愧疚遗憾渐渐转成羞窘。
“阿玉……你……唔!”
才开口没说几个字,守礼了一整晚的人突然上前用吻堵住了她的话。
他捧着她的脸,细细地含吮着她的唇瓣,反反复复,缱绻万分,明明吻是那样温柔,却又隐隐透出几分霸道来,捧着她的脸不许她躲避,也不容她退缩。一寸一寸在娇嫩的唇瓣上辗转流连,轻轻舔咬,灼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引得她一阵阵轻颤起来。
辰星不知不觉地闭上双眼,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他的气息渐渐急促,而唇上舔吮的动作越发放肆的时候,他却猛地停了下来。她才要睁开眼睛看他,却被他一把按进怀中。
她乖巧地伏在他胸口平息着,并不知道此时搂着她的人,目光有多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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