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才替突然离去的润玉布星,邝露回到璇玑宫小睡了一番才起。
如今的璇玑宫,已不是昔日的璇玑宫。
水神,风神,花界在背后支撑,夜神殿下的才华韬略一展人前,不论是因为形势势力而倾向,还是因为能力手段而折服,如今的璇玑宫地位与从前已经天地之隔,若非润玉仍旧喜静不愿人打扰,璇玑宫的人手只怕更多。邝露作为最早追随夜神殿下忠心耿耿的仙侍,地位也早不同从前,璇玑宫的许多杂事已经不必她亲力亲为。
邝露从小睡中起身收拾妥当,听来往的仙侍说殿下方才回来了,连忙朝着院中赶了过去。
邝露并不是在七政殿前找到润玉的,她见到润玉,是在玉衡殿附近,仙侍们打扫起来,比玉衡殿和七政殿还需当心的房间。
“殿下?”
润玉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邝露,将屋内的一切看了几回,扬声对身后的邝露道:“你来得正好,这房间,封了吧。”
“封了?”若非润玉的声音难得的缓和甚至透着几分愉悦,邝露一定已经惊得跳起来:“可是,殿下……这是辰星仙上的房间。若是封了,待他日仙上……要住哪里呢?”
背对着邝露,润玉扯了下嘴角,脸色柔和了不只一分:“她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用不上了。”说罢,他转身出了房门,邝露瞧见他嘴角未褪的笑意,心中便是一动。难道……若真如此,那可真是难得的好事!
出了辰星房间,踏入院中的润玉行了两步,抬头遥遥望向东方,九霄云殿的方向,神色淡了下来。
花界。
辰星安然醒来,是大大的喜事,一扫三年来的低迷气氛。
水神风神如今定居花界,每日都来看她陪她说话。辰星敏锐地察觉到水神风神之间的一些变化。也许是三年前那晚风神以命相护的震撼,在辰星安然无恙之后,这种感情终于在水神心中发酵,让曾经相敬如宾的夫妻二人,如今相处起来颇有那么几分温馨的味道。
辰星醒来的消息并未瞒着,很快天界也得了信,天帝派人来探望,被长芳主和水神风神拦在花界外面根本没能进来,不知回去报信后天帝会是什么反应。陆陆续续有些天界仙神和水族来花界,水神以辰星刚醒身体欠佳为由拦了这些人的探望,稍微亲近些的由水神风神代为接待。
这期间,只有两个人,走了锦觅的路子,见到了辰星。
第一个,便是赶巧今日跑来看锦觅的彦佑。
辰星正在房前的院子里新搭的藤椅上晒太阳的时候,见到跟着锦觅来看她的彦佑。
彦佑同三年前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彦佑见到辰星,被她骤然改变的眼睛的颜色吓了一跳,但辰星却没有什么给他解惑的意思,他也不好多问。
虽说是来探望才醒过来的她,但是彦佑跟她也着实没什么话说,除了前面说了几句,后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跟锦觅说话。没过一会儿,锦觅被肉肉和连翘两个叫走了,彦佑慢了一步没跟上,留在桌前默了一会儿,正要开口告辞时,辰星突然出声。
“听闻彦佑君三年前离开璇玑宫四处云游去了,真是潇洒。”
“呃……”彦佑看到辰星明明面上带笑,话里却似乎不是那么个味道,也不知怎么说好,只得呆在原地不做声。
“只是……三年前你离开璇玑宫的时候,正是我出事不久之后……”她微微眯了一眯眼睛:“是阿玉最需要陪伴的时候。”
彦佑听辰星这样说,身体一僵,脸色有些不自然。
辰星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我能问问彦佑君,当初为何离开么?”
彦佑有些不敢看辰星的眼睛,低声道:“我……只是有些……道不同……”
“道不同?”辰星挑眉:“你觉得他做的是错的?所以你在他最需要陪伴,也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了?”她笑了两声,不再去看在她的话之后更有些不自在的彦佑,眯着眼睛,声音很是平和:“阿玉当你是兄弟,可惜了,你没这么想。”
“我……”
“也罢,反正也从没指望过彦佑君什么。不过……”她睁大眼睛看向彦佑,那紫金色的眼睛在清晨的阳光之中格外耀目,刺得彦佑不敢逼视:“阿玉不说什么,是他念着彦佑君从不在乎的兄弟之情,但我不同。我希望彦佑君,既然远遁云游去了,就干脆做个真真正正的闲云野鹤,什么都别说出口,也什么都别掺和了。你可以不帮他,但我希望你记得,你没有资格指责阻拦他。若是彦佑君忘了,我就再提醒你一次,你的命,同那三万的洞庭水族一样,是阿玉在九霄云殿上受了三万天雷电火用命从荼姚手底下搏回来的!道不同?亏你说得出口。”
彦佑低下头,顿了一顿低声道:“我……我只是不希望,他跟干娘一样……忘了初心……变得……变得……”
“呵!”辰星突然从藤椅上站起来,因为身体仍有些虚弱,险些没有站稳,起身后连忙扶住身前的桌面,顿了一下才看向听到这边动静看过来的彦佑:“彦佑君说得好听!若你真心为他打算,是真的担心他失了初心伤了自己,难道不是更应该留在他身边?替他看着前面的路,替他守着底线,替他回顾初心?什么都没有做过,便大放厥词甩手而去,这哪里是个亲人兄弟真的该做的事情!你是在担心他么?你不过是在替你自己的无情找借口罢了!”
“我!”
“彦佑君可真的知道什么是亲人,什么是兄弟?”
“……”
“话不投机半句多,彦佑君,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以后就算相见,也不必再说什么了。”辰星长出了一口气,重新坐回藤椅上倚靠过去,闭上眼睛:“慢走,不送。”
彦佑颇为狼狈地离开之后,辰星缓缓睁开眼睛,狠狠吐出了一口气,手掌攥得紧紧的。
彦佑走后过得小半日,第二个客人便到了。
辰星略有点儿意外,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月下仙人。
“小辰星!”大红衣裳的月下仙人还是那副咋咋呼呼的模样,来到辰星这里,抬眼瞧见辰星紫金色的眼睛,突然愣了一愣惊叫一声:“哎呀,你这眼睛怎么变颜色了?”
“月下仙人,有事寻我?”
月下仙人想到自己此来的目的,也顾不上辰星眼睛的颜色和她同过去并不相同的称呼,连忙道:“小辰星,你平安醒来真是太好了!你醒了,这水神风神他们也能踏实些了,这润玉……”他说着,看了辰星一眼:“小辰星,你可能去劝劝润玉?”
“劝?”辰星挑挑眉:“劝阿玉什么?”
“哎呀!”月下仙人一拍大腿:“当然是劝他收手了!你睡着不知道,这才三年,他可跟换了个人似的,日日钻营着在天界争权夺利的,把他父帝气得身体都不如前些年康健了!还有凤娃,凤娃念着兄弟之情对他处处退让,他可倒好,全不记得手足之情,这两年把我凤娃逼得成什么样子了!还有花界,水神风神长芳主他们死活不让凤娃进花界找小锦觅,这润玉在花界来去自如地,也不想着念着帮帮凤娃,还由着小锦觅对凤娃误会着,他这……”
辰星越听神色越是淡了下来,嘴唇却抿得越来越紧。
月下仙人跟人吐苦水吐惯了,因而一时忘记了,他面前坐着的是辰星。
“……我过去竟没有发觉,润玉竟是这样心机深沉心狠手辣的!他……”
“够了!”辰星突然出声打断月下仙人,见他愣愣地朝自己看过来,脸上甚至还有点儿茫然,好像并不清楚自己为何被打断,当即怒火压不住地涌上来:“辰星敢问月下仙人,阿玉要如何做才是对的?像从前一样不争不抢,然后被人冷待被人忽视被人踩在脚底下么!有仇不能报,有冤不能诉,一身血泪都不能反击么!父子手足之情,若是天上的天帝陛下和火神殿下真的曾对他有过真心实意的父子手足情意,他过去万年来又何至于受那些苦!他被废天后荼姚打压,天帝不知道么?火神不知道么?他在天界的日子过得如何艰难,他们也不知道么?堂堂天帝长子九天应龙,就只得了区区一个夜神的神位,昼伏夜出寡友少邻,谁又替他不平过!”辰星胸口剧烈起伏,眼眶发红,说不上是涌起的怒意还是泪意:“他遭受丧母之痛,灭族之恨,险些命丧在荼姚手里,哪个真心关心过他?一桩桩一件件,若是换一个人早就被逼疯了,你们凭什么还要他继续与世无争?”
“我……”
“阿玉叫月下仙人一声叔父,可月下仙人可曾真的当自己是他的叔父?你只记得你的凤娃,受了一点儿的委屈一点儿的伤你都急得不行,可阿玉呢?他身受三万天雷电火差点儿丧命的时候,你有去璇玑宫探望过么?有送过哪怕一颗草药么?没有,那时候你满心满眼的都是你从凡间安然回去的二侄子凤娃,根本看不到你还有个快要死掉的亲侄子。偌大一个天界,天帝拿他当棋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废天后处处打压,恨不得灭杀了他为火神让路,火神不肯违逆自己的母神,却天真残忍地想要他一味退让宽容从不在意他的处境,而唯一的叔叔,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个凤娃,只要遇到凤娃不论什么都要让他退让!”辰星的声音越来越高,眼神也越来越冷:“辰星只想问月下仙人,凭什么!”
月下仙人不知是被辰星的气势震住还是被她的话噎住,愣愣地坐着:“……老……老夫……”
“人的心都是偏的,月下仙人偏了火神和天帝,这不算错,只是……”她直直地看着月下仙人的眼睛:“月下仙人继续偏着你的兄长和凤娃,看不惯他们受委屈,你就自己挺身而出!若能帮得上他们,若能靠你自己的能耐压下阿玉,那才算是你的本事!对阿玉……你没有资格指责要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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