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从花界回到天界的时候,在天门附近遇到了月下仙人和旭凤。
“叔父。”润玉神色自若地上前,对月下仙人拱手行了一礼,而后冲着神色复杂看着他的旭凤点了点头。
月下仙人自从上次在花界被辰星说得狼狈而逃之后,再见润玉的时候总觉得眼前能浮现出辰星那双变成紫金色的眼睛,不自觉地有点儿心虚,却又说不上心虚什么。
“那个……老夫的姻缘府还有些红线没牵,便先回去了。”说着,甚至顾不上一旁的旭凤,转身几下便没了踪影。
润玉看着月下仙人大红色的背影远去,眼里十分平淡。
自在花界被辰星说过那一番话,一直对着他横眉冷对的月下仙人,便开始有意无意避着他,便是如此时这样遇见了也会仓皇之中找着借口离开。
月下仙人离开了,这边只剩下了润玉和旭凤兄弟两个。
短短三年间,旭凤已不如三年前那样恣意耀眼,而前几日去过花界一趟回来之后,人也变得更是沉寂了几分。
这些日子,旭凤身边的燎原君很是忙碌,明里暗里翻遍了各种卷宗,尤其是三年来毗娑牢狱的相关卷宗。可惜,那些东西早就被天帝毁了。不是封存,而是早就被付之一炬,可见当时天帝的愤怒。
润玉清楚燎原君什么都不会查到,旭凤自然也知道燎原君至今仍一无所获。当日在花界入口辰星对他说的那些话,不论他如何详查,都没有找到一丝蛛丝马迹。除了,他的母神废天后荼姚身死神灭时,正在一旁的天帝。可惜……他曾找过天帝,不过才提了一句他母神之事,竟惹得他的父帝大怒,将他直接轰出殿外。
越是如此,旭凤越是明白,他母神之死,必定还有隐情。
只是……
旭凤抬头看着身前的润玉:“兄长。”
本欲抬步而去的润玉听到旭凤叫住他,多少有两分意外,停住脚步,朝旭凤看了回来。
旭凤正张口欲言,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龙吟。
带着一分痛苦,两分挣扎,三分压抑,四分疯狂。
龙吟响彻天边,润玉和旭凤两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天边隐隐有乌云翻滚,却又很快散了去。
“父帝!”旭凤低叹一声,飞身化成一道流光赶了过去。
润玉慢了一拍,又细细看了看才散去的乌云,才在旭凤之后朝天帝寝殿赶了过去。
润玉赶到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许久不曾如此精神抖擞的天帝正与旭凤说着什么,开怀大笑地拍着旭凤的肩夸他有孝心。润玉眼光闪了一闪,上前拱手拜见天帝,天帝面上仍是笑意,眼神却是淡了几分。润玉站在一旁,看着听着眼前两人在自己面前的一番父慈子孝,天帝今日像是心情极为舒畅,对着旭凤说话的态度甚是和蔼。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说上多久,便打发了旭凤和润玉一道离开。
润玉踏出殿门之时,细细分辨了一番殿内有些违和的气息,眼色越来越深。他垂下眼睑,遮掩了眼中的复杂和疑惑,一语不发地与旭凤一道离开。
这一番之后,旭凤到底没有将之前被打断的话与润玉说,润玉也径自回了璇玑宫。
独自坐在璇玑宫的七政殿中,润玉手中持着书籍卷册,心中思虑万千。
旭凤一直在查的废天后荼姚之死,润玉一样因天帝的阻拦无从考证,可是,他和辰星两个,却也能猜到大半。
辰星下在荼姚身上的尸解天蚕,是被她重新喂养过,甚至淬过暮辞身上灭灵族嫡系鲜血的。当初在毗娑牢狱的荼姚早便察觉到异样,选择身死魂灭,半是因为受不了那无尽梦魇的折磨,另一半……却大概是为了拖着她心中最执最恨的天帝太微。辰星下在尸解天蚕上的药放大了荼姚的不甘和愤恨,在她最狼狈最痛苦的时候这种情绪更是激荡不已,最终令她选择给自己一个痛快的同时,拉天帝太微下水,并不难理解。当初荼姚身死神灭的巨大动静,按推测是她自己自爆元灵。可她早已失了大半修为,又受毗娑牢狱的禁制所限,即便是自爆元灵威力也有限,不可能真能将当时在牢狱之外的天帝如何。即便是被药性日夜折磨得崩溃,他也不觉得荼姚会想不到这点。那么,她这么做,是为什么?
辰星与他说过,被她重新喂养过一番的尸解天蚕,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药性和药效。但是,尸解天蚕母虫以火系法术高深之人鲜血供养,荼姚更是之前供养母虫的主人,她的血脉对尸解天蚕子虫,当能做到短暂的控制。
短暂控制,知道这个便足够了。
将体内尸解天蚕集于一处,趁着元灵自爆冲破毗娑牢狱的禁制,哪怕只是小小擦伤天帝一点,那尸解天蚕也便有了入体的机会。
荼姚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又将尸解天蚕藏于何处才能得手,他们并不清楚。
辰星醒来后告知他尸解天蚕一事之后,润玉便仔细观察过天帝的气色。不过三年,果然已经露出些许憔悴之色,虽不明显,却也已不能忽视。
如此,便不难理解荼姚死后天帝暴怒的反应,以及,将所有相关卷宗付之一炬的行为。
天帝已经开始被尸解天蚕上的药性影响了。
辰星明明白白告诉过润玉,被润玉的龙血浸染过的月萦花炼制出的月萦丹,做不到拔除同样真身为龙的天帝身上的毒素。当时,润玉没有多说什么,辰星也没有再提起过。除了曾经救过暮辞的月萦丹,大约唯一能算作转圜的尸解天蚕母虫,却已经在寻不到暮辞,又在荼姚身死之后,被心虚的穗禾毁了。
若无高深修为压制,这两年多的时光已足矣将尸解天蚕上引发梦魇幻境的药性发挥得极大了。便是不算那一点儿灭灵族人鲜血对神魔的消耗,只这药性便能让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越发虚弱,甚至神智开始不稳。但,便是天帝心智过人,修为高超,也绝没有在药性消耗之下猛地好转回旋的道理。
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可并未炼成。
可是方才见到天帝,他的精神,却又当真好转许多,似乎一下子回到全盛之时。
润玉端坐在桌案之前,手指轻轻碾捏摩挲,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颜色越发浓暗深邃起来……
几日后。
润玉来到花界时,辰星正在自己的小院之中烹茶,馥郁的茶香在空气中飘荡,她面前的那一张石桌之上,烹茶的小炉旁还摆了几个小巧的碟子,里面是他曾经十分熟悉的小巧点心。
看着眼前水碧色长裙的辰星坐在桌前,小炉上蒸腾起的茶香雾气挡在前面,让她的面容在这薄薄的热气氤氲之后显得有些朦胧。
润玉立在院外,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个场景,他是那样熟悉。
曾经一起在璇玑宫相伴的那段日子,她时常这样,在璇玑宫的院落之内,在布星台的夜幕之下,浅笑着与他饮茶谈天,让他习惯了清浅之中带着淡淡药气的茶香,让他习惯了她特地为他准备的点心果品,让他习惯了她柔和而清脆的嗓音,让他习惯了……有人陪伴的日子。
他默默地攥了一下拳头,心中越发觉得迫不及待。
辰星抬眼瞧见他站在院外,长身玉立,公子无双,抿嘴笑了笑,却没有开口唤他,反倒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正烹煮的茶汤之上。
她随意自然得很,他也笑了一笑便踏步进来,在她身边坐下,正好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轻抿了一口,闭了闭眼品味一会儿方道:“星儿的茶,许久不曾喝到了。”
辰星听到他满含复杂情绪的轻叹,心里也有些微酸。
她伸手捻起一颗糖莲子,顺手递到他嘴边:“啊——”
他抬眼看她,勾了勾嘴角,张口接过她递来的小小的一颗莲子,熟悉的清甜味道在口中蔓延,心中的满足,此时此刻难以言喻。
辰星收回手,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撑在桌子上看着他细细品茶,慢慢地自己捻起桌上的点心吃下,缓缓地笑眯了眼睛。
辰星准备的不多,很快便看着他用完。
他指间捏着最后一颗糖莲子,却没有吃,反倒转眼朝她看了过来:“星儿……有事与润玉说?”
辰星眨眨眼,坐起身子。看着她肃起一些的神色,对她打算要说的事,他心中已有了猜测。
“天帝陛下……听说,身体已经大好,甚至比先前,还要精神几分?”
“……星儿还是知道了。”
辰星叹了口气:“若不是你和爹爹两个都不告诉我,我哪至于过了好几天才知道。”
他伸出手,将身边的她揽进怀里,下巴放在她的发顶一下下磨蹭:“不管什么,都有我和岳父在,星儿……不必为此费神。”
辰星默了默,闭上眼回抱他的腰身,贴在他怀中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确实做不了什么……但是,他身上……”
润玉眼底深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都知道,她指的是尸解天蚕。
“阿玉,我知道你也想得到,我也不过白嘱咐一句。有些个偏门冷门甚至绝迹了的禁术,你们多查查吧……”
他拥紧了她两分,低声道:“已暗中遣人去了魔界了。”
“魔界?”辰星抬起头看他:“你怀疑魔界?与……如今的魔尊,固城王有关?”
他摇摇头:“尚不知晓,但我总觉着……有些关联。”
“魔界……”辰星微微皱起眉头,回想起自己仅有不多的在魔界的经历和记忆,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猛地从他怀中直起身:“阿玉!你说会不会是……”
润玉的眼光与她的对上,其中只有了然不见意外。
不只是她,他也早就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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